炳权的鞋底碾过村口老槐树下的碎草，油灯的光在他脚边投下晃动的光斑。刚踏入村庄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泥土路两旁的木屋透着暖黄的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虽陌生，却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比森林里的死寂要安心得多。
“先找最靠近村口的屋子问问。”郭鑫文攥着磨尖的石头，胳膊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得发黑，却依旧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扇窗户，“别乱摸村里的东西，也别多嘴，先搞清楚这里的人是什么来头。”
炳权点头如捣蒜，手指紧紧抠着口袋里剩下的半块面包。他跟着郭鑫文走在窄窄的巷子里，木屋的门大多关着，只有几户人家的窗缝里漏出说话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怪的尾音，不像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
“等等。”郭鑫文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右侧一间木屋的柴垛后。炳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团浅棕色的东西动了动，紧接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从柴薪缝隙里探了出来——那是个半大的孩子，却长着狼耳和毛茸茸的尾巴，浅棕毛发覆在胳膊上，爪子般的指尖正攥着一根干树枝。
“兽、兽人？”炳权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往郭鑫文身后缩了缩。他想起山下那只黑影的爪子，心脏又开始狂跳，“这村子……全是这种东西？”
“别出声。”郭鑫文按住他的胳膊，慢慢往前挪了半步。那幼崽似乎没打算躲，反而从柴垛后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六岁人类孩童的身高，脸是孩童的轮廓，却生着狼的尖牙，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空气。
“你们是谁？”幼崽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又夹杂着一丝狼嚎般的颤音。他的目光先落在郭鑫文渗血的胳膊上，随即又扫过炳权的裤脚，突然，他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尾巴瞬间绷紧，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变得警惕。
炳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裤脚沾着几片黑色的灰烬，那是山下黑影消失后，落在他身上的残渣。他刚想伸手拍掉，幼崽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爪子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干树枝。
“糟了，他认出这灰烬了。”郭鑫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想起黑影那双覆着黑毛的爪子，再看这幼崽的狼兽特征，瞬间明白过来——山下的黑影，大概率也是这个村子的兽人，而这幼崽，显然知道黑影的身份。
幼崽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炳权裤脚的灰烬，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他的速度极快，浅棕色的身影在木屋间穿梭，尾巴像面小旗子般绷得笔直，嘴里还发出急促的“嗷呜”声——那不是普通的叫声，更像是在传递信号。
“他要去报信！”郭鑫文一把拉住炳权的手腕，“快躲起来，这村子全是兽人，要是被他们当成凶手，咱们就完了！”
炳权被她拽着往前跑，耳边传来幼崽越来越远的“嗷呜”声，还有巷子里响起的急促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穿着兽皮服饰的高大身影从巷子尽头跑了出来——他们比普通人类高出一个头，胳膊上覆着深色毛发，手里握着长矛，狼耳在头顶竖得笔直，显然是村子的警卫队。
“往那边躲！”郭鑫文指着一间木屋虚掩的后门，拉着炳权冲了过去。两人刚钻进屋里，就听见门外传来警卫队粗哑的呼喊声，还有长矛戳在地面的“笃笃”声。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缝漏进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炳权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汗：“那幼崽……为什么会对灰烬有这么大反应？山下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人？”
郭鑫文没说话，只是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屋里的景象——木桌上放着几个陶碗，碗里盛着不知名的兽肉，墙角堆着几张狼皮，墙上还挂着一把兽骨制成的匕首。她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黑色灰烬，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灰烬里有兽毛燃烧的味道，山下的黑影，应该是这村子里地位不低的兽人，不然这幼崽不会一看到灰烬就去报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轻轻敲了敲后门。炳权瞬间屏住呼吸，郭鑫文则握紧了手里的磨尖石头，警惕地盯着门板。
“里面的人……我知道你们在。”门外传来的是刚才那幼崽的声音，却没了之前的警惕，反而带着几分犹豫，“我没有带警卫队的叔叔来，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杀了黑狼长老？”
郭鑫文和炳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黑狼长老？原来山下的黑影，竟是这个兽人村子的长老。
“我们不是故意的。”郭鑫文压低声音，对着门外说道，“是他先攻击我们，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幼崽轻轻的叹息声：“我相信你们。黑狼长老最近很奇怪，总是偷偷跑出村子，还对陌生人很凶。警卫队的叔叔们要抓你们，是因为他们以为你们是故意杀了长老……我叫阿灰，是村里的狼兽人幼崽，部落首领爷爷很公正，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只要你们说清楚情况，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郭鑫文握着石头的手松了松。她看了一眼炳权，见他点头，才缓缓拉开后门——阿灰还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片止血草，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身后空荡荡的，没有警卫队的身影。
“真的能帮我们？”炳权还是有些警惕，毕竟刚才阿灰还在往警卫队报信。
阿灰用力点头，把止血草递过来：“这是部落的止血草，敷在伤口上很快就好。首领爷爷住在村子中心的石屋里，我带你们走小路，不会被警卫队发现的。”
郭鑫文接过止血草，看着阿灰真诚的眼神，终于做出决定：“好，我们跟你去见首领。但如果有危险，我们不会束手就擒。”
阿灰开心地晃了晃尾巴，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跑去：“跟我来，小路很近的！”
炳权和郭鑫文跟在他身后，借着木屋的阴影躲避巡逻的警卫队。阿灰对村子的路很熟，总能在警卫队靠近前，带着他们躲进窄小的巷弄。炳权看着身边穿梭的兽人警卫队，还有家家户户窗缝里透出的狼耳影子，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闯进一个全是兽人的村子，还得靠一个兽人幼崽帮忙解围。
“快到了。”阿灰突然停在一座巨大的石屋前，石屋门口站着两个手持长矛的高大兽人，狼耳警惕地扫着四周。阿灰拉着炳权和郭鑫文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我先去跟首领爷爷说，你们等我信号。”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石屋跑了过去。门口的兽人看到他，原本紧绷的表情缓和了些，其中一个弯腰跟他说了几句话，随即转身走进石屋。没过多久，那兽人走了出来，对着灌木丛的方向招了招手。
“首领爷爷愿意见你们了！”阿灰兴奋地跑回来，拉着炳权的手就往石屋走。
郭鑫文攥紧了手里的石头，跟在他们身后。走进石屋的那一刻，她的目光瞬间被屋里的景象吸引——石屋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桌上铺着一张完整的银狼皮，一个白发苍苍的兽人坐在石桌后，他的毛发是银白色的，狼耳上缀着几颗兽牙，眼神虽锐利，却没有丝毫敌意。
“你们就是杀了黑狼的人类？”老兽人开口，声音低沉却温和，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伤口，最后落在炳权裤脚的灰烬上。
“是他先攻击我们的。”郭鑫文上前一步，语气坚定，“我们只是为了自保，如果知道他是部落长老，我们绝不会动手。”
老兽人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阿灰。阿灰立刻说道：“首领爷爷，他们没有说谎！黑狼长老最近总是偷偷出去，还咬伤过村里的幼崽，是他们先被攻击的！”
老兽人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他比门口的兽人还要高大，却没有丝毫压迫感：“我相信你们。黑狼最近因边界冲突心神不宁，才会失控攻击陌生人。你们的伤口需要治疗，我会让药师来给你们处理，也会派人帮你们寻找回家的路。在那之前，你们可以住在村里的客房，阿灰会照顾你们。”
炳权和郭鑫文都愣住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炳权看着老兽人温和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开心晃尾巴的阿灰，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原来这个全是兽人的村子，也不是所有兽人都像黑狼长老那样凶狠。
“谢谢您，首领。”郭鑫文真诚地说道。
老兽人摆了摆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很快，一个穿着草药味的女兽人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陶碗，里面盛着绿色的药膏。“跟着她去吧，客房很干净。”老兽人说道。
两人跟着女兽人走出石屋，阿灰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嘴里不停地介绍着村里的事情：“我们村里有很多好吃的兽肉干，还有甜甜的野果，我明天带你们去摘！”
炳权看着阿灰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啊，不过你可不能带我们走丢了。”
郭鑫文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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