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陶土的旋转与窑火的淬炼中悄然流逝。
舒佑宁在小镇的生活平静而充实,她的陶艺技艺日渐精进,作品带着一种经历过破碎后又重生的独特质感,开始在小范围内受到关注。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与内心和解的方式,专注于指尖的创造,让宁静的日子一点点覆盖旧日的伤痕。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
一个午后,她正在工作室里打磨一件即将入窑的陶胚,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的咳嗽猛地袭来,让她几乎直不起腰。
她扶着工作台,感觉肺部像被撕裂般疼痛。
当咳嗽好不容易平息,她摊开手心,赫然看到一抹刺眼的猩红,沾染在沾满陶泥的指缝间。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在医院经过一系列详尽的检查,诊断结果冰冷而残酷——早期肺腺癌。
医生拿着影像片子,眉头微蹙:“舒小姐,从病灶位置和形态看,不像典型烟民所致。你有长期吸烟史吗?或者,有没有长期处于二手烟环境?接触过石棉、放射性粉尘等特殊物质吗?”
舒佑宁茫然地摇头
她生活规律,注重环境,小镇空气清新,她的工作室通风极好
这病来得毫无缘由,像一记来自黑暗深处的冷枪
“也可能是基因或其它未知环境因素,”医生最终说道,“幸好是早期,积极治疗,预后效果通常不错”
“未知环境因素……”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盘踞在舒佑宁心头
她开始疯狂地回溯,试图找出那个潜伏在过去的“毒源”。
她查阅了大量资料,了解到某些特定的、挥发性或可溶于水的化学致癌物,长期低剂量接触,确实可能诱发肺癌。
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探出的毒蛇,骤然缠住了她的心脏——方锦驰。
那段被囚禁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所有的日常用品,食物,饮水……都经由方锦驰的手,或者在他的监控之下。
她想起,方锦驰那时似乎总是不喝家里的水,要么喝瓶装水,要么在外面喝够了才回来。
当时,她只以为那是他极致的厌恶,连与她共饮一壶水都觉得肮脏。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但求生的本能和寻求真相的执念,驱使着她必须去证实。
通过律师的安排,舒佑宁再次见到了方锦驰。
隔着探视玻璃,他穿着囚服,眼神阴鸷,看到她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看来你发现了?”他抢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份‘大礼’,还喜欢吗?”
舒佑宁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冷静:“真的是你……在水里?”
“不然呢?”方锦驰嗤笑一声,仿佛在谈论天气,“你以为你跑了就完了?我告诉你,舒佑宁,从我盯上你和你奶奶那点家当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好过!你就算逃到天边,也得带着我给你的‘印记’!我知道你这人看着温吞,骨子里倔,迟早要闹,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一点点小玩意儿,无色无味,日积月累……呵,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恶作剧,那种毫不在意他人生命的态度,让舒佑宁感到彻骨的寒意。
原来,那段日子,她不仅在承受精神和肉体的虐待,更是在无知无觉中,饮下了他日复一日投喂的、蚀骨的毒药。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彼此彼此”方锦驰阴冷地笑着,“没能直接弄死你,算你命大。不过,拖着个病身子,你这辈子也别想痛快了!这就是你反抗我的代价!”
走出监狱,南方的阳光明媚而温暖,舒佑宁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窖里爬出来。
她回想着过去那段时光的每一个细节,方锦驰那些看似怪异的行为——总是自带水杯,劝阻她喝外面的饮料,甚至偶尔“好心”地给她倒水……原来,都包裹着如此恶毒的杀机。
他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她,并提前布下了这慢性杀人的局。
肺癌,不是命运的无常,而是方锦驰处心积虑的谋杀未遂。
这个认知,比疾病本身更让她感到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站在阳光下,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肺部带着隐隐的痛。她的人生,不仅在情感上被摧毁过一次,连健康的身体,也早已在那场噩梦中被埋下了毁灭的种子。
现在,她不仅要面对癌症的治疗,更要消化这令人发指的真相。
前方的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但连那样绝望的牢笼她都挣脱了,这一次,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再次凝聚起所有的勇气。
她拿出手机,平静地拨通了主治医生的电话,预约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眼神里,是经历过极致黑暗后,依然不曾熄灭的、顽强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