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星野晴的存在,如同温水煮青蛙般,渗透进了五条悟生活的缝隙。他依然是最强的咒术师,肩负着整个咒术界的平衡,但回到高专,回到有她在的那个小办公室或者某个角落,他会允许自己短暂地“离线”。
他会跟她抱怨高层的愚蠢,分享一些无伤大雅的八卦,甚至偶尔会提及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那些与夏油杰有关的、轻描淡写却带着沉重回音的片段。
“……杰那家伙,以前其实是个死脑筋的正论主义者来着。”一次,在星野帮他整理夏油杰叛逃后留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人物品时,五条悟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比七海还要认死理。”
星野整理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没有打断他。
“总觉得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应该肩负起责任……啧,想想真是傻得可爱。”五条悟嗤笑一声,但笑声里没有多少温度,“结果呢?把自己逼到绝路,选择了最混蛋的一种方式。”
星野能感觉到他平静话语下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不解,有遗憾,还有一丝被挚友抛弃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伤心。
“他或许……只是太累了。”星野轻声说,将一本旧相册小心地放进箱子底部,“找不到更好的路,又无法承受看到的那些黑暗,所以走向了极端。”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她:“星野,你觉得有‘更好的路’吗?”
这是一个沉重的问题。星野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是否存在一条对所有人都‘更好’的路。但我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在黑暗中点燃微光,愿意去守护具体的人,而不是抽象的理念,那么路……总会继续延伸下去的。”
她看向五条悟,目光清澈而坚定:“就像五条先生您,选择留在高专培养学生,而不是用力量去强行镇压一切。这也是一种路,一条或许更艰难,但能看到更多可能性的路。”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不小,把她的头发都弄乱了。
“真是……会说些漂亮话啊。”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但动作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亲昵。
星野没有躲闪,只是等他揉够了,才默默地把头发理顺。她知道,这是五条悟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别扭,却真实。
这种真实的瞬间越来越多。他会因为吃到好吃的甜品而像小孩子一样雀跃,也会因为连续工作而像个普通上班族一样抱怨累死了。他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符号”。
星野明白,她正在成为五条悟新的“情感锚点”。一个不同于夏油杰的、能够接纳他全部真实面貌的锚点。
这个认知,在不久后的一次外出任务中,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个普通的咒灵祓除任务,地点在一个废弃的宗教设施。任务本身对五条悟来说轻而易举。但在设施深处,他们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用于“封印”的咒物残骸,其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带着一种针对特定强大存在的、令人不适的禁锢感。
星野在看到那咒物残骸的瞬间,感到脖颈后的咒纹一阵灼痛!【回响之书】传递来强烈的警示!
几乎与此同时,她看到五条悟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星野敏锐地感知到,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息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本能的、对“封印”这类概念的厌恶与警惕。
星野的心脏猛地揪紧。涩谷!封印!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警告,但硬生生忍住了。她不能暴露太多。她快步走到五条悟身边,状似无意地踢开了那块咒物残骸,用带着一丝嫌恶的语气说:“这东西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像是要把人关起来一样。”
五条悟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罩下的嘴角似乎弯了弯:“哦?星野害怕被关起来吗?”
“没有人会喜欢被禁锢吧。”星野抬起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担忧,“尤其是……对于习惯了自由的人来说。”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罩,直直地望进他眼底。那一刻,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许。他感受到了她话语中那份超越了下属对上司的、真切的关心,以及某种……仿佛知晓什么的深意。
他没有追问,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放心。”他的声音低沉而自信,带着属于“最强”的绝对力量感,“能关住老子的东西,还不存在呢。”
然而,在离开那个设施时,星野注意到,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摧毁了那个咒物残骸,以及附近所有类似的结界痕迹。
他听进去了。或许不是完全理解,但他将她的“不舒服”和“担忧”记在了心里。
回去的车上,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吵闹,而是靠在车窗边,似乎睡着了。夕阳的金光透过车窗,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在睡梦中放松下来,竟透出一丝难得的、不设防的柔和。
星野放慢了车速,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她看着后视镜里他安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有安心,有担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她成功地靠近了“最强”,成为了他新的情感锚点。但这意味着,在未来那场注定到来的风暴中,她的存在,或许将成为影响他命运的关键变量之一。
六眼的叹息,无人听闻。但她听到了那叹息之下的孤独,并试图用自己微小的光芒去填补。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此刻,他们彼此依靠,互为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