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深沉，翊坤宫内只余几盏昏黄的宫灯。年世兰半倚在榻上，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隐痛。这熟悉的痛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夜晚，齐月宾端着那碗号称安胎药的毒药走进来，而她毫不设防地喝下，最终失去了已成形的男胎……

"颂芝，"她声音低沉却异常平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驱散那刻骨的记忆，"都安排妥当了？"

"主子放心，"颂芝跪在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周宁海守在外面，咱们的人把住了所有要害处。江太医就在偏殿候着，您让他暗中备下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皇后指来的那两个嬷嬷被安排在耳房，有人看着，近不了产房。"

年世兰点了点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到。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一同走了进来。皇帝面色沉静，目光在年世兰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朕听闻你动了胎气，特意过来看看。感觉如何？"他的语气平稳，听不出多少真切的关怀。

皇后则是一脸忧色，上前握住年世兰另一只手："妹妹怎的突然就要生了？可是白日里累着了？定要保重身子啊！"

年世兰心中冷笑，面上却挤出虚弱依赖的神情，反手抓住皇后的手腕："四郎……皇后娘娘……臣妾害怕……"她指甲几乎要嵌进皇后的肉里，"臣妾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皇帝蹙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胡思乱想！有朕和皇后在，你安心生产便是。"他看向皇后，"皇后，你在此坐镇。"那"母子平安"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皇后手腕被攥得生疼，面上却依旧温和："皇上放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她试图抽回手，年世兰却抓得更紧。

"皇后娘娘别走……您在这儿……臣妾才安心……"年世兰泪眼婆娑。她就是要皇后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要让皇帝看着，若是她和孩子出了事，皇后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产房内，年世兰痛得几乎昏厥，汗水浸透了衣衫。颂芝寸步不离，紧紧盯着每一个靠近的稳婆和宫女的手。被年世兰暗中掌控的李婆子手法熟练地引导着，额上也满是汗水。

外间，皇帝端坐着，面无表情。苏培盛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浓重如墨。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亮而稚嫩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李婆子激动的声音带着颤抖。

颂芝扑到年世兰身边："主子！是位小皇子！"

年世兰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被抱到眼前的婴儿，颤抖地碰了碰孩子的脸颊，眼泪汹涌而出。她的孩子……她终于违背了皇帝那阴暗的心思，把他平安带到这个世上了！

外间，皇帝听到皇子降生的消息，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有作为父亲本能的微不可察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年家，到底还是有了皇子。

他站起身，脸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帝王之喜："好！苏培盛，重赏翊坤宫上下！"

皇后也立刻换上惊喜的笑容："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只是那笑容如同面具，眼底深处寒冰一片。

颂芝抱着小皇子出来给皇上和皇后看。皇帝看着那孩子，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

"华妃如何？"他问道，语气平静。

"回皇上，娘娘只是力竭昏睡过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让她好生休养。"他又看了一眼那孩子，沉吟片刻，才淡淡道："六阿哥……赐名弘晟。着内务府好生照料。"

"嗻。"

皇后看着那孩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