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出发

然而，她这番与团团的内心交流，再次一字不落地被帐篷里的另几个人“听”了过去。

吴邪刚刚拿起水壶的手猛地一抖，内心骇然：‘那个年轻女子……就是文锦阿姨？！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年轻？！尸螫丹是什么东西？文锦阿姨是怎么吃下的？还有……安安她怎么会知道小哥有失魂症？连那个黑眼镜有眼疾她都知道？！她对我们……好像了解得过分深入了！’他看向宁安瑶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更深的探究。

而看似在闭目养神的黑瞎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墨镜后的眉头挑高：‘哦？这小丫头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啊……她，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疾？’ 一丝微弱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希冀悄然升起，却又迅速被自嘲压下：‘呵……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妄想一个小丫头能治好这双看了太多脏东西的眼睛……’

靠坐在阴影里，仿佛与暗影融为一体的张起灵，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因为宁安瑶的心声，泛起了一丝清晰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涟漪。他无声地动了动唇，那口型似乎是：

‘她……真的可以治好我的失魂症？’

沙漠的夜，还很长。而隐藏在每个人心中的秘密与期望，也如同这夜幕下的沙丘，起伏不定，等待着破晓时分被揭开或是被更深地掩埋。

帐篷内的气氛因为宁安瑶那番关于陈文锦和治疗的惊人心声而变得微妙而凝重，吴邪的震惊、黑瞎子的自嘲与希冀、张起灵眼中罕见的涟漪，各自的心思在沉默中汹涌。然而，没等他们继续深想下去，坐在主位上的定主卓玛老太太发出了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开始用一种古老晦涩的藏语方言缓缓叙述。

她身后的年轻向导立刻俯身倾听，随后用流利的汉语恭敬地翻译出来：“卓玛说，命运的轮盘再次转动，来自远方的客人带来了变数，也带来了久违的气息。”

老太太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在宁安瑶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又说了几句。

向导继续翻译：“她感受到了故人的嘱托，也看到了前路的迷雾与毒蛇。当年的约定，该履行了。”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几人暂时压下各自翻腾的心绪，开始了正式的交谈。吴邪趁阿宁与向导沟通的间隙，小声询问离他较近、正在整理装备的乌老四：“这位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乌老四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答，继续手上的工作。倒是旁边的黑瞎子听到了，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卖弄情报的意味：“她叫定主卓玛，是当年陈文锦带的那支考古队进入察尔汗区域的向导。”他顿了顿，示意了一下阿宁那边，“从格尔木疗养院找到的那些东西里，拼凑出些信息。当年陈文锦他们从大柴旦进去，没多久就迷路了，然后……他们就找到了塔木陀。”

“塔木陀？”吴邪追问，“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黑瞎子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神秘：“塔尔木斯多，这是当地的叫法，翻译过来……大概是‘雨中鬼城’的意思。传说那地方，只有在大雨滂沱的时候，才会在沙漠里显形，平常？哼，鬼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

“后来呢？文锦阿姨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吴邪急切地问。

黑瞎子摊摊手：“后来？没人知道。现在，这位定主卓玛老太太，就是唯一的活线索了。她手里那个陶盘碎片，听说就是当年和陈文锦约定的信物。”

听到这里，吴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内心震撼：‘阿宁他们背后的公司……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查到了塔木陀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连文锦阿姨当年的向导都能找到！这么说来，文锦阿姨的事情，他们知道的恐怕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他不由得想起那本笔记，‘难道……还有别人也看过文锦阿姨的笔记吗？’

他目光扫过帐篷内：小哥依旧雷打不动地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而宁安瑶……吴邪的视线在她看似无辜的脸上停留片刻，心中憋闷：‘这丫头明明就是个局外人，可总感觉她知道很多事情，很多连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可是……偏偏还不能直接问！真是憋屈死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定主卓玛面前那个残缺的陶盘上，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盘子不完整。”他站起身，言简意赅，“去兰措。”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径直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小哥！”吴邪立刻追了出去。黑瞎子摸了摸下巴，也笑嘻嘻地跟上看热闹，经过宁安瑶身边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帐篷外，夜风更冷。吴邪追上张起灵：“要不……我去兰措找剩下的盘子碎片吧？”

“你回去。”张起灵脚步不停，语气不容置疑。

“好，我回去！”吴邪拗不过他，只能妥协，但坚持道，“但是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进青铜门？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出来了不联系我？”

张起灵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清俊却疏离的轮廓，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我也在寻找答案。”

这时，阿宁和宁安瑶也从帐篷里出来了。阿宁抱着手臂，看着对峙的两人，语气带着点嘲讽：“呦，吵架了？”

吴邪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回怼：“你怎么偷听人讲话啊？懂不懂礼貌？”

宁安瑶立刻在一旁帮腔，晃着脑袋，学着黑瞎子的语气：“不不不，阿宁姐姐，我们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吴邪被她这态度气得火冒三丈，大吼一声：“宁！安！瑶！”

“我在呢我在呢，”宁安瑶掏掏耳朵，一脸无辜，“小三爷，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力好得很。”

“这是我的营地！”阿宁强调。

并且打断他们的争执，对吴邪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取决于地图什么时候齐全。”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吴邪下定决心，语气强硬起来，“如果我去不了，你们谁都别想去！”

阿宁眼神一冷：“吴邪，我们这次的行动，可是获得了相关许可的。”

“我既然收到了录像带，就说明陈文锦也希望我去！”吴邪据理力争，思路清晰地反驳，“换种说法，她需要我去！你们有线索没告诉我，不是吗？”

阿宁针锋相对：“你不也一样吗？”

短暂的沉默后，阿宁似乎权衡了利弊，干脆利落地转身，丢下一句：“一起吧。” 毫不留恋地走向自己的帐篷。

吴邪看着她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宁安瑶凑过来，用手肘碰碰他，调侃道：“可以啊吴邪，变聪明了嘛，不再是那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了~”

吴邪白了她一眼，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那是！走了，回帐篷，夜里冷。”

到了夜半时分，众人都已歇下，营地一片寂静。突然，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乌老四压低的声音：“醒醒！定主卓玛要见你们！”

吴邪迷迷糊糊坐起来：“什么？见我们？”

“是的，快点！”乌老四的语气不容置疑。

吴邪推了推旁边裹在睡袋里的宁安瑶：“安安，回神了，定主卓玛要见我们。”

“哦哦，好的。”宁安瑶揉着眼睛坐起来，心里却满是疑惑：‘不对啊，按“剧情”，定主卓玛不是应该只见吴邪和张起灵吗？怎么这次连我也要见？’

团团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只有一个可能。陈文锦或者定主卓玛，怀疑你的身份，怀疑你是“它”的人。’

宁安瑶恍然：‘是了，在他们的计划里，我就是一个凭空多出来的变数，一个可能扰乱他们全盘计划的不稳定因素，甚至可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她（陈文锦）倒不如在自身尚未完全暴露之前，亲自试探一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它”的棋子。’

吴邪听到宁安瑶这番心声，内心更加沉重：‘“它”到底是什么？已经听安安和那个叫团团的提起好多次了。还有文锦阿姨……她真的在暗中计划着什么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和宁安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定主卓玛的帐篷。

掀开帘子，里面酥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只见张起灵已经端坐在那里，似乎早就到了。

“小哥，你也在啊。”安安和吴邪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帐篷里弥漫着酥油和旧物的混合气味，气氛庄重而神秘。

定主卓玛看着他们三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风干的树皮摩擦。她的孙子在一旁翻译：“陈文锦让我给你们带个口信。她会在西王母宫等你们。但是，十天之内如果到不了……她就自己进去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请赶快吧。”

张起灵抬起眼，目光如炬，直接问道：“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些？”

翻译转述定主卓玛的回答：“我只是负责传口信的人。其他的，我并不知道。你呢，也不要再继续问了。” 老太太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帐篷的毡壁，用生硬的汉语补充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吴邪忍不住追问：“老人家，陈文锦……她为什么特意让我也进去呢？”

定主卓玛沉默了一下，通过孙子转达了最后一句，语气带着警示：“她说……在你们中间，有‘它’的人。要小心。”

“它”的人！这句话如同冰锥，刺入三人心头。

三人心情各异地走出帐篷，清冷的月光洒在沙漠上，一片银白。吴邪消化着刚才的信息，疑惑地看向张起灵：“为什么陈文锦会给我们传口信？她到底想做什么？”

张起灵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淡：“不知道。” 他说完便要离开。

吴邪立刻拦住他，执拗劲又上来了：“你先别走！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进青铜门？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心中积压了太多的疑问和……被抛下的委屈。

跟在后面的宁安瑶听到吴邪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心里忍不住扶额吐槽：‘为什么为什么，吴邪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明知道小哥是个闷油瓶，不爱说话，你还非要问这么多！就算你问得口干舌燥，他不想说还是不会说啊！唉，这个时候的吴邪啊，果然还是太天真，太执着于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她的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吴邪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而张起灵离开的脚步，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身影融入了营地的阴影之中。只留下吴邪站在原地，满心愤懑与无奈，以及宁安瑶在一旁爱莫能助甚至还有点看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