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神庙内渐渐昏暗下来,只有中央的篝火跳动着,驱散着角落的阴影和空气中的寒意。吴邪和宁安瑶在那面巨大的石壁前研究了半天,除了能勉强看出一些纠缠的线条可能与蛇有关外,大部分内容都因岁月的侵蚀而模糊不清,难以解读。
张起灵原本静坐在篝火旁擦拭着他的黑金古刀,见他们两个在石壁前鼓捣了半天似乎没什么进展,便也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他沉静的目光在斑驳的石壁上缓缓扫过,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下格外专注。
看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篝火旁,用两根奇长的手指从燃烧的柴火中夹出一块烧得正旺、冒着红光的木炭,不顾灼热,又回到石壁前。
在吴邪和宁安瑶疑惑的注视下,张起灵开始用那块黑炭在石壁上小心而均匀地涂抹。炭黑覆盖在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巧妙地利用阴影和光线反差,形成了一种类似“拓印”的效果。
“调整角度。”张起灵低声提醒。
吴邪和宁安瑶立刻会意,微微侧身,从不同的角度看去。果然,当找到合适的视角时,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刻痕,在炭黑的衬托下骤然清晰起来,形成了一幅幅生动而古老的浮雕图像!
宁安瑶心中不禁感叹:‘我的天!不愧是小哥!这观察力和方法……绝了!’
随着张起灵持续而精准的涂抹,越来越多的浮雕细节呈现在他们眼前。吴邪立刻被吸引,指着其中一幅激动地说道:“你们看这里!这些先民供奉着的,头上带着明显鸡冠状突起的毒蛇,应该就是野鸡脖子!再看这一幅,他们把大量的野鸡脖子倒进一个像是塔或者祭坛的建筑里,下面很多人都跪在四周,还有个穿着特殊服饰的人在高处主持仪式,像是个祭司!”
宁安瑶对于这些考古发现和历史解读的兴趣远不如吴邪浓厚,她更关心实际的出路和眼前的温饱。见张起灵和吴邪已经找到了解读壁画的方法,并且沉浸其中,她便悄悄退开,转身去找正在跟锅碗瓢盆“搏斗”的胖子,帮他一起准备晚饭,顺便还能蹭点刚出锅的热乎食物。至于壁画的内容,她相信等吴邪和小哥研究明白了,自然会告诉他们结论。
果然,吴邪和张起灵这两人,一旦投入到这种探索和解密中,立刻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状态。胖子那边饭菜的香味都已经弥漫了整个神庙,他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开饭了!”,浮雕那边却毫无回应。
最后还是胖子忍无可忍,叉着腰大吼:“喂!里面的两位大学者!看够了没有啊?!胖爷我叫你们八百遍了!这饭你们到底还吃不吃?再不来,鸡腿可全进我和安安妹子肚子里了啊!”
在美食的诱惑和胖子暴躁的威胁双重作用下,吴邪和张起灵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暂时告别了那些神秘的壁画,从浮雕面前走过去,围坐到温暖的篝火旁。
胖子一边给他们盛饭,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俩刚才猫在里面鼓捣啥呢?神神秘秘的,有什么重大发现不成?”
张起灵默默地接过碗,专注地开始吃饭,显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吴邪早已习惯,咽下嘴里香喷喷的食物,兴奋地开口说道:“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幅壁画,上面记录的内容非常丰富,而且……可以说是令人震惊!”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简单来说,有几幅重要的画面:一幅是西王母国似乎遭到了一个强大文明的侵略,西王母指挥着无数的野鸡脖子与敌人展开了惨烈的战争,打得昏天暗地。另一幅,是一个看起来地位极高的人,乘坐着一辆由八匹骏马拉动的华丽马车,来到了西王母国,我猜测,这描绘的很可能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周穆王西巡,来向西王母求取长生之术的故事。还有一幅更奇怪,画的是一条身上有双重鳞片特征的大蟒蛇,正在和野鸡脖子群激烈打斗,看起来,这种双鳞大蟒很可能就是野鸡脖子的天敌。”
这时,张起灵头也不抬,淡淡地纠正了两个字:“交配。”
宁安瑶正啃着鸡腿,听到这里,结合自己知道的原著内容,忍不住补充道:“而且仔细看的话,那些野鸡脖子并不是盘绕在那条锦蟒身上攻击它,而是簇拥在它身边,像是在帮助它,防止它滑下去。真正在进行交配行为的,是那条锦蟒和壁画中另一条体型更加庞大的巨蛇……”
吴邪立刻反应过来,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而那条巨蛇……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蛇母!”
“蛇母?!”王胖子吃饭的手一顿,差点噎住,他回头看了看那年头不小的浮雕,咂舌道,“这浮雕少说也得有三四千年了吧?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什么蛇母,活到现在那不成精了?早就该变成化石了吧!”
“那现在雨林里这些数不清的野鸡脖子是怎么来的?”宁安瑶放下鸡腿,擦了擦手,冷静地分析道,“这里至今还存在着数量如此庞大的野鸡脖子种群,甚至我们之前还遇到了两条罕见的巨蟒,这就说明,这个生态系统依然维持着运转。很有可能,这里真的还有一条‘蛇母’在进行繁衍,维持着蛇群的规模。只不过,它是不是几千年前壁画上的那一条,就不得而知了。”
“得~!”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把碗往地上一放,“照你们这么说,咱这不是来找西王母宫,是直接捅了蛇祖宗的老窝了?先别说咱们这点人能不能斗得过那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蛇母,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连西王母宫的入口在哪儿都还没摸着呢!总不能在这儿跟蛇过日子吧?”
宁安瑶听着胖子的抱怨,内心也开始飞速盘算起来。她回想起原著剧情:‘按照原本的发展,昨晚守夜的应该是胖子和小哥。吴邪因为毒雾暂时失明,后来戴上胖子的防毒面具才慢慢恢复视力,然后在朦胧间看到一个黑影潜入他的帐篷偷东西,被小哥判断为陈文锦。’
‘接着他们三个就定下了计策想要抓住陈文锦,结果在追捕过程中,吴邪掉下悬崖,胖子被野鸡脖子咬了中毒昏迷,还被蛇拖走去“孵蛋”。吴邪拖着昏迷的胖子,最后被水流冲进了一个蓄水池,这才因祸得福,被吴三省和黑瞎子救下,算是正式进入了西王母宫的地下通道。’
‘可现在……因为我的介入,剧情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昨晚我们全员躲在冰罩里,没人失明,也没人看到陈文锦,更别提后续的追逐和掉崖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并进入西王母宫呢?真是脑细胞要不够用了啊!’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诶?等等!不对!’ 宁安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点:‘宁安瑶,你傻啊!小哥和陈文锦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啊!陈文锦一定知道西王母宫的入口在哪里!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只要耐心等着,陈文锦肯定会再次出现,想办法引导或者……设计我们进入她想要我们去的地方!对!守株待兔就行!哎呦,我可真机智!’
这心声清晰地传入了张起灵、吴邪和王胖子的脑海里。
顿时,吴邪和王胖子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不可置信的表情,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坐在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张起灵!
张起灵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两人灼热的视线注视下,他还是几不可查地微微偏过头,下意识地伸手拽了拽卫衣的兜帽边缘,似乎想将自己藏得更深一些,罕见地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得他深邃的眸子明明灭灭,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然而,他们心里也清楚,以小哥的性格,此刻是绝不可能开口解释他和陈文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逼问只会让他更加沉默。
胖子率先收回目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回篝火旁,拿着一根树枝没好气地扒拉着炭火,火星子噼啪乱溅。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他娘的!现在怎么办?入口没找到,晚上还得提心吊胆地防着那群索命的野鸡脖子!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吴三省那个老狐狸,自己拍拍屁股先进去了,把咱们撂在这鬼地方自生自灭!下次让胖爷我逮着他,非得把他那几根宝贝胡子给薅下来不可!”
他抱怨完,见张起灵依旧无动于衷,又把希望寄托在吴邪身上,用眼神示意他再问问。
吴邪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从小哥那里大概率问不出什么,但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转向张起灵,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依赖:“小哥……那你,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吗?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张起灵的目光从跳跃的火焰上移开,淡淡地落在吴邪写满焦虑的脸上,薄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等。”
“等?”吴邪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这个过于被动的答案,忙追问道,“等什么?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起灵的视线没有移开,平静地与他对视,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然后,他用那惯有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等陈文锦。”
“陈文锦?!”吴邪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虽然他刚才已经从宁安瑶的心声中听到了这个猜测,但亲耳从小哥口中得到证实,冲击力依然巨大。他几乎是扑到张起灵面前,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说,陈文锦真的知道西王母宫的入口?她真的会来找我们?可是我们去哪里等?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她……她真的会出现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张起灵却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回篝火,恢复了之前沉默的姿态,不再言语,用无声的默认回答了所有问题。那副样子,显然是打定主意不会再透露更多。
吴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还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憋闷感。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胖子一把拉住。
“得嘞天真!”胖子冲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你看他那样子,再问也问不出个鸟来。等就等吧!胖爷我倒是要看看,那位陈文锦阿姨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把咱们这群人当猴儿……呃,当引路的使!”
话虽这么说,但胖子和吴邪心里都清楚,张起灵的这个“等”字,背后必然有着他们尚不知晓的缘由和计划。此刻,除了选择相信这个一路护着他们走过来的闷油瓶,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