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闯那声冰冷的质问,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将沈梅冻僵在原地。她看着邓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审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沈梅猛地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尖叫,“我是气糊涂了!都是你!是你没本事!才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她试图用惯常的撒泼来掩盖心虚,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遁形的书房。
“站住!”邓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力,让沈梅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他没有立刻逼问,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书房里只剩下沈梅粗重的喘息和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良久,邓闯才缓缓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嘲讽:“沈梅,你当我邓闯是傻子吗?”
沈梅浑身一颤。
“从你迫不及待抢这门婚事开始,到你一次次看似‘高瞻远瞩’实则漏洞百出的指点……”邓闯一字一句,如同钝刀割肉,“囤药材,时机全无;搞海贸,风险不计。你只知道结果,却根本不懂其中的关窍和时机,对不对?”
沈梅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刚才说,没有沈棠,我什么都不是……”邓闯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刺沈梅心底,“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关于沈棠的事?”
他不再纠缠于生意失败的细节,而是精准地抓住了最关键的核心——沈棠!这个他曾经嫌弃、如今却成了他心中巨大疑团的女人!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沈梅几乎是在嘶吼,眼泪混杂着恐惧和不甘汹涌而出,“你休想污蔑我!沈棠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相信她?!”
看着她这副歇斯底里、欲盖弥彰的模样,邓闯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让他心惊,甚至……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意。
他没有再逼问。他知道,从沈梅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了。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生长。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般,语气充满了厌烦:“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眼神中的冰冷与嫌恶,比任何打骂都让沈梅感到刺痛和绝望。她知道,有些东西,从她失口说出那句话开始,就彻底碎了,再也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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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邓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邓闯早出晚归,四处奔走,试图挽救残局,但沉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邓家的产业缩水大半,声名也一落千丈。他对沈梅,彻底采取了无视的态度,仿佛她只是这宅院里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梅被这种冷暴力折磨得快要发疯。她被困在奢华的牢笼里,享受着表面仅存的物质,内心却荒芜如沙漠。下人们的轻视从暗处转为明面,连她吩咐件事,都常常得不到回应。
她开始疯狂地嫉妒沈棠,嫉妒她侯府世子妃的身份,嫉妒她即便不得丈夫宠爱却依旧能维持表面的体面,更嫉妒……那个可能隐藏在背后的、点石成金的能力!
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抢这门婚事,如果嫁给邓闯的是沈棠……那现在,邓家是不是依旧风光无限?而自己,是不是也能在侯府……不,不会!魏池是个火坑!沈棠一定也在侯府受苦!她必须这么想,才能维持自己内心摇摇欲坠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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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雁院内,沈棠很快便通过采买嬷嬷和苏云娘两条线,得知了邓家货船沉没、资金链彻底断裂的消息,也隐约听闻了邓闯与沈梅之间爆发的激烈争吵。
“小姐,真是报应!”春桃难掩兴奋,“让他们抢!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吧!”
沈棠神色平静,并无多少快意,仿佛早在预料之中。她正在看苏云娘送来的与“云想阁”初步拟定的合作契据。经过几日的“晾晒”,林氏那边果然主动让了利,条件优厚了许多。
“盯着邓家那边的动静,尤其是沈梅。”沈棠吩咐道,眼神幽深,“她如今走投无路,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坐以待毙。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太了解沈梅了。绝望之下,要么彻底疯狂,要么……会想出更愚蠢的“办法”。
“是,小姐。”春桃连忙应下。
沈棠拿起笔,在契据上签下了一个提前设计好的、与她本人毫无关联的花押。她的商业版图,正借助“云想阁”的渠道,悄然扩张。与邓家的凄风苦雨相比,她这里,已是暗流涌动,蓄势待发。
她抬眸望向窗外,秋意渐深,落叶纷飞。
沈梅,你感受到这寒意了吗?这还只是开始。你抢去的,不过是一艘注定要沉的破船。而我,正在建造属于我自己的、永不沉没的巨舰。
裂痕已然深可见骨,而真正的风暴,还在遥远的未来集结。
邓闯心中的疑团,沈梅疯狂的嫉妒,沈棠冷静的布局,三者交织,预示着更剧烈的冲突,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