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甜一点的，作者保证的。）
虞妍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回来，仿佛那份短暂的温暖和脆弱都不曾存在过。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审视的意味，如同医生询问病情：“说说看，你还记得些什么具体的事情？”她的语气平静无波，“我也好……‘对症下药’，帮你尽快恢复记忆。”
肖煜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酸涩。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虞妍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仅仅是坐在一起，平静地说话了。
过去的每一次交流，几乎都围绕着“离婚”这两个字，充斥着争吵、冷漠和互相伤害。
此刻，这看似目的不纯的“失忆”，竟然阴差阳错地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个……可以正常对话的缝隙。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起时，已经换上了那副带着些许茫然，又努力回忆的样子：“我……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还有……高中时候的片段。”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带着一丝试探，“你……想听吗？”
虞妍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好奇，或许是一丝怜悯）让她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得到允许，肖煜像是终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飘忽感，开始讲述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从小……我就知道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我爸爸，和我妈妈，他们不相爱。我爸爸……他很厌恶我妈妈，那种厌恶……是写在眼睛里的。他把她逼得……越来越不正常，最后，她……她在我面前，上吊自杀了。”
他的声音到这里，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放在雪白床单上的手，也无意识地攥紧了。“我……我当时就在那里……看着她……我还跑过去，抱着她的腿……哭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能把她哭醒……”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虞妍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听他说起这些。她一直以为他是在优渥却冷漠的环境里长大的天之骄子，却从未想过，这“优渥”之下，埋藏着如此血腥和绝望的根基。
一股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感，在心间悄然弥漫。
“后来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想象中要平稳。“后来……”肖煜的语调变得更加平板，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爸爸很快就娶了新的夫人，还有了一个新的儿子。我……就成了肖家最多余的那个人。”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一种事过境迁的麻木：“我的继母……为了把我赶出那个家，有一次，用高尔夫球杆……砸破了我的头。”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碰触额角某个并不存在的伤疤。“最后，是我外公……他看不下去了，把我接了过去，是他把我拉扯大的。”
虞妍全程没有再插话，只是沉默地听着。这些破碎的、黑暗的往事，与他平日里展现出的强势、偏执甚至有些可恶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一直以为他刀枪不入，原来，那厚重的铠甲之下，包裹着的竟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从未被好好爱过的灵魂。
她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涩意，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更关心的部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后来呢？遇到我之后的事，还记得吗？”
肖煜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他看向她，眼神里注入了一种异常明亮的光彩，那光芒纯粹而真挚，与他之前讲述黑暗往事时的灰暗截然不同：“记得。”他回答得很快，声音也轻快了些，“谢谢你。”他的感谢来得突兀而郑重。“如果不是你当时出现，帮我报警，吓跑了那些人……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那里了，也不会有人管。”
这句话，他说的无比自然，带着一种全然的、不容置疑的诚恳。
然而，正是这份过于“自然”和“诚恳”，配上他之前那一连串凄惨的回忆，让虞妍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对着我精准卖惨？
肖煜确实是在卖惨。
他将那些血淋淋的伤疤揭开，固然有博取同情的成分，但内里也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渴望被理解的真心。
而这一次，他赌赢了。
虞妍听着他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那些不堪的往事，看着他此刻强装镇定却难掩脆弱的模样，心里那堵坚冰筑起的高墙，终究还是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语气生硬地试图结束这个话题，也像是在说服自己：“算了，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如云烟散去，别再想了。”她站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你伤还没好，需要休息，早点睡吧。”
然而，肖煜却在她准备转身的刹那，鼓起勇气，再次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这次力道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仰起脸，用那双因为刚刚动情回忆而显得愈发清澈、甚至蒙着一层薄薄水光的眼睛望着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可以……抱抱我吗？”他急忙补充，像是生怕被她拒绝：“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就好。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强求的……我保证。”
虞妍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又对上那双写满了不安与渴望的眼睛，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还是心软了。
她沉默地、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在他的病床前，然后，有些僵硬地、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几乎是得到默许信号的瞬间，肖煜的双手立刻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急切，却又克制着力道，不敢弄疼她。
他随即低下头，将额头和侧脸轻轻贴靠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发出了满足的、几不可闻的喟叹。
他能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一点点熨帖着他冰凉不安的心。
静默地拥抱了片刻，他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困惑：“老婆……我是不是……之前经常这么叫你？”
这个称呼让虞妍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愣了片刻，才有些生硬地回答：“……没有。你一般，都是叫我妍妍。”
肖煜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他用脸颊依赖地蹭了蹭她放在他发间的手掌，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大猫，然后得寸进尺地、带着一丝怯怯的期盼仰头问她：“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夫人……或者老婆吗？”
这两个称呼，一个过于正式缱绻，一个过于亲密俗常，都让虞妍觉得十分别扭，脸上甚至有些微热。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低头对上他那双纯净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语气含糊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回道：“……随便你。”
这句“随便”，听在肖煜耳中，无异于天籁。
他心满意足地重新将脸埋进她怀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带着狡黠又无比心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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