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克制

临界点是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夏夜到来的。

老旧的空调不堪重负地发出嗡鸣，却依旧驱不散房间里黏稠的热意。苏万只穿了条宽松的篮球短裤，赤着上身躺在凉席上，额角脖颈都是细密的汗珠。黎簇躺在他旁边，同样衣衫单薄，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楚河汉界”，是苏万最后的坚持。

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残留的薄荷味和少年身上特有的、蓬勃的热气。

苏万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凉席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痒。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边的热源靠了过来，一条滚烫的手臂习惯性地搭上他的腰腹。

他含糊地哼了一声，没有躲。甚至，在朦胧的睡意中，无意识地朝那热源贴近了些，寻求着空调失效后的一丝慰藉。

黎簇的呼吸骤然重了。

那只原本只是虚搭着的手臂猛地收紧，将苏万整个捞进怀里。不同于以往带着点安抚或占有的拥抱，这个拥抱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苏万被勒得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他刚想挣扎，却感觉到黎簇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温度高得吓人*********************************************

“黎簇！”苏万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手脚并用地想要推开他。

“别动……”黎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压抑。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苏万箍得更紧，*************************。

苏万浑身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能感觉到黎簇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那抵着他的欲望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叫嚣着要冲破牢笼。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他不敢再动，生怕任何一点刺激都会导致最坏的结果。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和空调徒劳的嗡鸣。

黎簇把头深深埋进苏万的颈窝，呼吸灼热而急促，喷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苏万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某种本能对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苏万紧闭着眼睛，睫毛因为恐惧而不住颤动。他预想着最坏的情况，思考着如果黎簇真的失控，他该怎么办？喊叫？反抗？还是……

然而，预料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黎簇只是死死地抱着他，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过了不知道多久，黎簇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箍着他的手臂力道也稍稍松懈，但依旧没有放开。他抬起头，黑暗中，苏万能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黎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喘息。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万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苏万，猛地翻身下床，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没有看苏万，径直冲进了卫生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是冷水。

苏万一个人躺在残留着黎簇体温和气息的床上，心脏还在狂跳，手脚冰凉。他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却依旧驱不散那萦绕在周围的、属于黎簇的滚烫和危险。

他听着卫生间里持续不断的水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害怕吗？是的，他怕得要死。

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点别的……黎簇最终没有伤害他。那个看起来随时会失控的疯子，在最后关头，用冷水浇熄了自己的欲望。

这是一种……克制吗？用他黎簇的方式。

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卫生间的门打开，黎簇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走出来。他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苏万，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苏万看着他那沉默而孤寂的背影，心里那点恐惧，慢慢被一种酸涩的情绪取代。

这一夜，两人再无交流。

一个站在窗边，抽着烟，与未褪的欲望和内心的野兽对峙。

一个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为那危险的临界点和最后关头匪夷所思的克制而心乱如麻。

本能与克制在闷热的夏夜里无声交锋，留下满地狼藉的、未被言明的悸动和一个悬而未决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