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一双纤长的手叩响木质大门。
——请进。沙哑地,精疲力竭地。
——我没锁门,您旋一下把手就行。那声音又补充道。
——吱—嘎。木门打开。 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医生趙英踏进屋中,他嗅到了空气里流动的酒味和烟味,有些厌恶地扶了扶金丝镶边眼镜。
——我说,您哪。他有些讥讽地讲。您现在还在抽烟咧,不要命啦?
——生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上,我想死还是活,屋子的主人又点燃一根烟,悠悠地抽了起来,却不见半点烟雾飘出,是我自己的事情,去他妈的!
——你现在一天抽几根?医生问。
屋主一口将一大堆烟雾朝医生脸上喷出,后者则面不改色地将其中的百分之二吸入鼻腔,随后取出一块手帕挥走了其余的百分之九十八。
——刚才是第三十一根,亲爱的。屋主说,而且你也不需要管这事。
——我再次警告你,秦川,你在两个月前确诊肺癌晚期,而从那天起你就拒绝了任何治疗,整天寻欢作乐……你现在需要治疗,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请求。
——如果你是想让我再浪费些钱的话,你失败了。秦川说,你走吧。
——既然这样,那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你自生自灭吧。医生说,但愿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医生忿忿不平地走了)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几件家什:一把旧扶手椅,一张桌子,一条长沙发和一个挂在墙上的日历。桌子上摆着一些打开的番茄鲱鱼罐头。地上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张,其中有些是中文,另一些则是拉丁文俄文法文德文英文。淡淡的夕阳光从北侧的窗子里打进来,黑暗从南边的墙缝里渗入室内,最终以秦川所坐的扶手椅为界限分成阴阳两半。秦川颓唐地坐在扶手椅上,双手与头部齐齐低下,呈平行。)
远去的脚步声:
笃笃笃笃笃。
秦川:
(急用力地咳嗽)咳咳咳咳咳,呸!
(秦川将痰吐在一块手帕上,其中夹杂着鲜明的暗红色。)
秦川:
啊,又一次咳血。想必我也无法再活多久。该死的上帝,你不常说吗:Tes péchés sont pardonnés! 可你为什么不肯赦免我这安分守己之人的罪呢?哪怕我的罪完全是莫须有的?咳咳咳,咳咳,咳咳!
(秦川的喉结滚动着,他又掏出手帕,但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
秦川:
就让这一切归于寂静。(背景音重复:寂静)
就让我独享着转瞬的寂静……(背景音重复:寂静)
(秦川渐渐忘却了一切,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