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的颠簸,像一记闷棍敲在胸腔上。
我睁开眼,舷窗外是首尔灰蒙蒙的天,深秋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像极了许多年前,母亲葬礼那天的雨,潮湿,阴冷,无孔不入。
空乘甜美的播报声在耳畔响起,韩语夹杂着英语,提醒着乘客们目的地已到达。我解安全带的手指有些僵,试了两次,才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周围的乘客已经开始躁动,取行李的,开机打电话的,一种抵达人间的热闹。这热闹却将我隔绝在外。
我坐着没动,直到头等舱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站起身。从头顶的行李舱里取下那只随身的小型行李箱,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箱子里没多少东西,几件应急的换洗衣物,洗漱包,还有……那份硬质文件夹,隔着箱壁,似乎也能感觉到它硌人的存在。
“江小姐。”
助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他跟着我站起身,似乎想说什么,舱门处灌进来的冷风将他后半句话吹得七零八落。
我摆了摆手,没回头,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向舱门。通道里残留着陌生人的体温和香水味,混合着飞机特有的那种压抑循环的空气。
走到舱门口时,一股强劲的、裹挟着雨丝的冷风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收紧了大衣领口。风衣是羊绒的,很薄,挡不住这深秋的寒意。
通往入境大厅的廊桥漫长而安静,只有行李箱轮子滑过地面的单调声响。
我攥着拉杆,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脑海里是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苍白,无声无息,像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雕像。
几个小时前,越洋电话里主治医生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还在回响:“…脑部受损严重,清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江小姐,您需要尽快回来主持大局。”
思绪纷乱如麻,脚步却只能向前。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指示牌走,走向助理所说的那个接机口。视野里是匆匆来往的鞋履,反光的地面,冰冷的指示牌……
然后,毫无预兆地,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吴世勋。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斜倚在接机口的栏杆上,身姿依旧挺拔得过分,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三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时最后那点青涩棱角,轮廓更深,眉眼间的疏离感也更重。
只是那目光,穿透熙攘的人群,精准无误地落在我身上,沉静,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复杂。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行李箱的轮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摩擦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行程是临时定的,除了助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精准地,仿佛一直就在这里等着。
他直起身,朝我走来,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目的光线,我才恍惚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黎霖“……世勋?”
干涩的喉咙让我的声音有些发哑
黎霖“你怎么……”
他没应我的疑问,目光在我缺乏睡眠、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我握得发紧的行李箱拉杆。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带着温热的体温,与我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激得我微微一颤。
吴世勋“先上车。”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吴世勋“江伯父的情况,比你在电话里听到的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