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

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是边伯贤。

他同样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斜倚在走廊光洁的墙壁上，姿态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与这凝重焦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似乎算准了我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三年，不，或许更久没见，他变化太大了。曾经阴郁隐忍的少年气被彻底洗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而从容的掌控感。

五官长开了，更加俊美，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我时，再没有了当年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感激或脆弱的东西。

边伯贤“江尘皎？”

江尘皎“伯贤...”

边伯贤“听说江叔叔病重，我想你可能会回来。”

江尘皎“你怎么会在这里？”

边伯贤“代表边氏来看望江叔叔”

他平静地说

边伯贤“边氏和江氏有几个合作项目在进行中。”

我注意到他西装上精致的胸针——边氏继承人的标志。他真的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偷偷给他送复习资料、帮他避开家族欺凌的边伯贤了。

江尘皎“听说你成了继承人。”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江尘皎“恭喜。”

边伯贤的眼神柔和下来，

边伯贤“还没谢谢你，当年如果不是你...”

江尘皎“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迅速打断他。

江尘皎“我可能需要去看一下我爸。”

边伯贤点点头

边伯贤“明天的股东大会，你会参加吗？”

江尘皎“我会。”

边伯贤“那明天见。”

边伯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挺拔自信，完全看不出曾经的阴影。

真是……每个人都变了好多。

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他比上次视频时消瘦了许多，鬓角全白了。

闭着眼，神情是一种全然的、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这睡眠太过深沉，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随着他微弱的自主呼吸，泛起浅浅的白雾。

旁边的监护仪屏幕上，代表着心跳的绿色光点规律地跳跃着，划出一道平缓的波浪线，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他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涩感汹涌地冲上眼眶。

我一步步挪到床边，腿有些发软。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触到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背。

皮肤的触感，是温凉的，带着属于病人的、一种缺乏生气的柔软。

记忆中，父亲的手总是干燥而温暖，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有力，甚至有些专制地决定着我的许多事情，包括送我离开。

我就这样站着，握着他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眼眶里的酸胀再也无法承载，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落，一滴，两滴，砸在洁白的被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江尘皎“爸……”

我张了张嘴，声音干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剩下巨大的、空茫的悲伤，像潮水般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