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绵的手僵住在门把上。
透过缝隙,他看到三个男人坐在一张瘸腿的折叠桌前,桌上散落着许多张扑克牌和几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
最靠近门口的是个光头壮汉,后颈上纹着蜘蛛网图案;他对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正用匕首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到地上;最远的是一个黄毛,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手机。
"按老规矩,三成给上家,两成打点关系。"眼镜男头也不抬地说,刀刃反射的寒光在天花板上划出锐利的弧线,"剩下五成......"他突然停下动作,匕首尖端精准地刺入苹果核心,"有老鼠。"
司雨绵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后退半步,踩到一个易拉罐,清脆的声响在雨声中依然刺耳。
"谁?!"光头壮汉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噪音。
司雨绵转身就跑,泥水溅起老高。身后传来铁门被暴力踹开的巨响,混杂着粗鲁的咒骂声。
他慌不择路的跑出垃圾场,回过头看去,司雨绵看到三个人打着手电在雨中搜寻。
“立刻追。”眼镜男的声音低沉的可怕,“不能让他跑了。”
“靠……”大汉骂了一声,向着司雨绵的方向跑了过来。
雨水像银针般刺在脸上,司雨绵的肺部火烧般疼痛。他拐进第三条岔路,湿滑的青苔让他差点栽进积水坑。
身后传来光头壮汉的咒骂声和黄毛兴奋的怪叫,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划出惨白的轨迹。
"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光头的声音近在咫尺。
司雨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记得来时的巷口有个红色消防栓,可转了半天又回到堆满垃圾的死胡同。
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手机屏幕上,他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怎么办……司雨绵咬紧牙关,继续跑着,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停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这都能让他碰到亡命徒啊?!
他回头看去,远处闪电劈开云层,刹那间照亮巷口三个逼近的身影——金丝眼镜男慢条斯理地擦拭匕首,刀面反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边……
司雨绵撞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栅栏,指甲在砖墙上刮出血痕。
转过两个弯后,熟悉的雕花木门突然出现在眼前——梦界堂!
希望像火苗般窜起,他扑到门前疯狂拍打:"宋医生!"开门啊!”
铜铃在暴雨中沉默。司雨绵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漆黑一片,药柜的玻璃反射着微弱的闪电光。
他这才注意到门把手上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水渍——宋忱怀刚离开不久。
刚刚升腾起的火苗瞬间熄灭,他无路可退了。
这里已经是最深处了,根本没有路可以让他跑走。
"抓到你了。"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司雨绵转身时,黄毛手上的钢管已经砸向他的膝盖。剧痛像电流般窜上脊椎,他跪倒在积水里,泥浆溅进嘴里泛起铁锈味,是血……
光头壮汉揪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拽,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板上。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等他勉强睁开眼时,眼镜男已经蹲在他身前。
“密码。”匕首轻轻拍打在司雨绵的脸上,“手机的,还有银行卡。”
雨水流进眼睛,司雨绵看到黄毛捡起了自己的手机,或许是刚刚动作太大,手机滑落了。
“我没钱……”他吐出一口血沫。
眼镜男镜片后的眼睛微眯,闪着寒光的匕首毫无预兆的刺入司雨绵的肩头,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我不喜欢重复。”
冰冷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在司雨绵儿里却格外清晰。
他没有说话,再次看向黄毛,只见黄毛已经按开了屏幕,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司南夕的笑脸,右下角还有她亲自编辑的字。
“哥哥要天天开心--爱你的妹妹”。
“哟,你妹妹?”黄毛露出来难看的笑容,“你妹妹还蛮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味道。”
说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司雨绵的瞳孔猛的收缩,这个混蛋,想对司南夕做什么?绝对不行……
眼镜男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微微挑眉,“很重要的人?”
司雨绵转过头看向他,身体颤抖,却没有说话。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你把密码告诉我,弄死你之后,我保证我们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如果不答应……”说到这里,眼镜男眼中闪过寒光。
"畜生!"司雨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考虑清楚。"眼镜男转动匕首,"你妹妹的地址,我们找到应该不难..."
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
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胸腔里凝结。他垂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好。"他哑着嗓子说,"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眼镜男露出胜利的微笑,俯身凑近。
在距离缩短到三十厘米的瞬间,司雨绵猛地抬头,前额狠狠撞向对方鼻梁。
"咔嚓"一声脆响,眼镜男的镜片碎裂,鲜血从鼻孔喷涌而出。司雨绵趁机扑向黄毛,一口咬住他拿手机的手腕。
“啊!我靠!”黄毛惨叫一声,手机脱落。
钢管砸在背上的闷响和肋骨的钝痛同时传来,司雨绵蜷缩着护住头部。
光头壮汉的皮靴踹在他腹部,他呕出一口酸水,却死死盯着漂浮在水面的手机——屏幕上的司南夕照片正在慢慢变暗、熄灭。
壮汉抓起他的手按在门板上,匕首寒光一闪。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司雨绵睁开眼,看到匕首钉在自己食指旁半寸的门板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最后问一次。"眼镜男捡起摔裂的眼镜戴上,"密码。"
司雨绵突然笑了,他不可能让这群人得逞。
“靠……嘴硬,先废他两条腿。”
听到眼镜男的话,黄毛咧嘴一笑,钢管砸下。
奇怪的是,钢管砸在了他腿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司雨绵的视线渐渐模糊,钢管砸在脊背上的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司雨绵蜷缩在医馆门前的积水里,血丝在雨水中蜿蜒成淡红色的溪流。黄毛的靴子碾在他手指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密码!"眼镜男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碎裂的镜片上沾着血珠,"最后问一次!"
司雨绵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黄毛正用他的指纹将手机解锁。
屏幕亮起的瞬间,司南夕的笑脸在雨水中闪烁。黄毛吹了个口哨,肮脏的手指划过照片:"老大,这妞比夜总会的货色强多了..."
剧痛突然变得遥远。司雨绵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耳边突然响起十年前的那个爆炸声,熊熊燃烧的火焰,爸爸冲进火海时的眼神,还有他抱住司南夕,掌心感受到的温热泪水。
“要保护妹妹长大……”这是爸爸最后的嘱咐。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混在冰凉的雨水里。司雨绵的呼吸越来越弱,恍惚间看到巷口亮起柔和的白光。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司南夕从光中走来,裙摆拂过积水却未沾湿半分,乌黑的长发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飘动。
"哥。"司南夕蹲在他身边,指尖虚抚过他青紫的眼角,"很疼吧?"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长大了……”司雨绵想伸手抓住她,但骨折的手指只能微微抽搐。
"记得小时候吗?"司南夕的声音带着回声,"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极光。"
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十岁的司南夕趴在病床上,苍白的小手勾住他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发了高烧刚刚醒来,长发在阳光下像蒲公英般柔软。
"现在我有答案了。"司南夕的指尖停在他心口,"你呢?"
司雨绵突然想起了宋忱怀在他走时问的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相信超能力吗?”
他笑了。
“如果真的有超能力……”眼泪滑落在水坑中。
“那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