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历267年 七宝琉璃宗·云疏客房
暮色漫过窗棂时,云疏终于打开了琴箱的暗格。三十七只琉璃瓶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瓶身刻着的琴诗密密麻麻,像串被时光串起的脚印。她指尖划过第三十七只瓶子,果然在瓶底摸到了细密的刻痕——是组星斗大森林的坐标,墨迹新得像是才刻上去。
“在看什么?”
光翎斗罗的声音突然从梁上落下,惊得云疏差点碰倒瓶阵。他不知何时蜷在房梁上,嘴里叼着根忘忧草,金色铠甲被阴影遮去大半,只剩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那些琉璃瓶。
“五供奉私闯客房,不合规矩。”云疏将瓶子拢回暗格,指尖却忍不住摩挲着第三十七只瓶身。那上面刻着首《竹间行》:“露坠青衫湿,琴停旧梦迟。廿年风与月,只待一人知。”
“规矩哪有你的琴有意思。”光翎斗罗轻巧地跳下房梁,脚尖点地时带起的风卷动了烛火,“宁风致这老小子,写情诗倒是挺拿手,就是胆子比兔子还小。”
云疏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当然懂诗里的意思,就像懂宁风致每次放琉璃瓶时,总会在瓶口系上她最爱的蓝星草,懂他将半块琉璃心珍藏二十年,连边角的齿印都记得分明。可有些情感,注定只能藏在琴箱暗格里,像这些见不得光的琉璃瓶。
“你的琴,好像不太高兴。”光翎斗罗突然指着九霄琴,琴尾的蓝宝石正泛起细微的蓝光,“它在吃醋哦。”
云疏这才发现,自己的魂力正顺着指尖悄悄渗入琴弦,让琴身微微震颤。她慌忙收回手,却听见光翎斗罗用弓弦轻轻敲了敲琴箱:“它想让你弹《破阵曲》,刚才在竹林里,它就跃跃欲试了。”
“你怎么知道...”云疏愕然抬头。《破阵曲》是她在武魂殿练就的防御曲目,除了千仞雪,从未在旁人面前弹奏过。
“因为我的箭也在等。”光翎斗罗突然抽出一支光矢,箭头抵在琴弦上。奇妙的事发生了——光矢的金光与琴弦的蓝光交织,在空气中织出半透明的音波,音波里竟浮现出星斗大森林的轮廓,“它们是老相识了,比你我都早。”
云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母亲留下的《往生曲》残章,末尾用星罗古文写着:“光羽缠丝,琴音破阵,双星归位,万象初生。”那时她不懂什么意思,此刻看着光矢与琴弦的共鸣,忽然懂了大半。
“有人来了。”光翎斗罗瞬间敛去魂力,翻身跃上房梁。云疏刚合上暗格,就听见宁风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疏姑娘,方便进来吗?”
推门而入的宁风致手里捧着个食盒,里面是两碗莲子羹。他将碗放在桌上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琴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暗格里的琉璃瓶,还完好吗?”
“嗯。”云疏低头搅着莲子羹,羹里的冰糖甜得发腻,像极了宁风致藏了二十年的温柔,“风致哥哥的字,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宁风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为了能写好你的名字,练了很久。”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星斗大森林的曼陀罗开了,下个月...想请你去看看。”
云疏的指尖猛地一颤,羹勺在碗底划出细碎的声响。她看见宁风致袖口的曼陀罗花瓣又多了几片,像是特意为她采摘的。而房梁上的光翎斗罗,正用弓弦轻轻敲击着房梁,发出与她心跳相同的节奏。
“再说吧。”云疏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竹林。月光穿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追着光尘奔跑的小女孩,和那个在身后含笑望着她的少年。
宁风致离开后,光翎斗罗从房梁上跳下,手里捏着片曼陀罗花瓣:“他其实早就备好了马车,就停在山门外。”他将花瓣放在云疏的琴箱上,花瓣接触到琴面的瞬间,竟渗出一滴晶莹的液珠,“忆魂花的泪,能让你想起藏在竹林里的东西哦。”
云疏看着那滴液珠渗入琴箱,琴尾的蓝宝石突然亮起,在墙上投射出模糊的画面——星斗大火那天,年幼的她抱着九霄琴冲进竹林,将一个缠着蓝星草的木盒埋进了土里,木盒上刻着的,正是与琉璃心相同的星罗纹章。
原来她忘了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