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镇

天刚蒙蒙亮，长清便背起简单的包袱，悄无声息地上路了。“吱呀”一声，村长习惯性推开门喊道：“长清，起床啦！”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猛地涌上心头。

另一头，赶了整整两天路的长清终于踏进了镇子。测试的日子虽然还有一阵子，但站在偌大的城镇中，长清环顾四周——身旁却无人陪伴。为村子考虑，终究还是咬牙打算继续前行。他走向守城的士兵问：“您好，守城大哥，请问测试资质的地方怎么走？”

守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懒洋洋地指了个方向：“那边去吧，你也是来碰运气的？测试前一个月，城主府旁边的大院会免费给外地人住下，你来的倒是凑巧。”长清挤出个笑，轻轻点头道谢，便顺着那方向迈步而去。

到了大院门口，长清刚开口：“我是附近村落来的，打算参加一个月后的资质测试。”守卫却叹了口气，“附近村子里来的？这么早来，怕不是村子也没了吧。”没等长清回应，守卫又从怀里摸出几串铜钱塞过去，“镇长下令，从村里逃难来的人都能领些钱财，在这先安顿下来。”

长清欲言又止，默默接过铜钱，转身往里走去。

进入大院，说是“大院”，其实就是几间破旧的屋子围着一个小空地，屋内被隔成无数拥挤的小床铺。长清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人群。有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人，如同岁月压弯了他们的脊梁；也有稚气未脱的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或紧紧抓住父母衣角，眼神里满是不安与恐惧。

忽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长清的肩。是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身边还跟着个稚嫩的孩子正紧紧揪住他的衣角。“年轻人，你怎么一个人来的？”老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沧桑。

“老人家，您怎么还带着孩子一起来呢？”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三年前轮到我那片村子上供，结果那一带几乎断代，该老的老，该死的死，现在附近几个村子就剩我们爷俩了。我想着年轻时候没测过资质，这回说不定能撞上好运？再说，孩子还小，搬到镇上来也好，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抓阄抓到我们，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

长清点了点头：“我是长清，也是来试试运气的，老人家您呢？”

“我叫李二一，这是我孙子，李三七。过来，向哥哥问好。”

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句：“哥……哥哥好。”

长清没有再多问什么，就近找了张床铺，简单铺整后便躺下休息。

这世道，普通人的结局大多只有三种：要么没有资质，老实巴交地繁衍后代；要么不管有没有资质，未成年就被选作贡品送去上供；或是侥幸有资质，能够成为修士，但多半只能干些脏活累活换取生存资源，或者干脆混同普通人一般耗尽寿命而亡。

夜深人静时，一阵嘈杂声从远处传来。长清起身查看，只见白天见过的那个孩子李三七正焦急地守在爷爷李二一旁边。李二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一名中年男子正摸着老人的脉搏，眉头紧锁，“我也无能为力啊，师父前年就去世了，我没学全医术。”

李三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哀求：“求求您了，大夫，救救我爷爷吧！”

“不巧，镇上的医师这两年死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已派人经向城里申请支援了，但这会儿真是没办法。”中年人连连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长清闭上眼，从识海中唤出了《山河录》。随着记忆中的医术精华融入脑海，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试探着搭上李二一的手腕。随后，他转身去药篮里抓了几味药材，碾碎后喂给李二一服下。

片刻之后，李二一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嗓音虚弱但带着感激：“谢谢你啊，年轻人。”

“您多年劳累积疾，今天刚好复发，距离测试还有些日子，好好调养吧。”长清知道。其实那些药不过是暂时稳住病情，并不能根治，无奈周围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药材。

众人散去后，长清再次悄悄来到李二一身旁，低声念道：“驱邪。”只见一股黑雾缓缓从李二一体内散出，长清这才回到自己的床铺安心入睡。

次日清晨，李二一起床时发现浑身汗水，便走出门想找地方清洗一番。可刚踏出门，他竟意外察觉困扰他多年的佝偻腰背似乎直了不少。与此同时，休息充足的长清也正好走出房门，迎面遇上了满脸喜悦的李二一：“年轻人，太感谢你了！昨晚吃了你的药，我的腰竟然直了很多！”

此时，镇长匆匆赶来，爽朗的笑声远远传开，“一大早听仆人跟我讲昨晚的事，现在看到老人家的情况好转，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他说着掏出几块银锭，“如果这次你测试资质失败，愿意留在这儿当医师吗？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长清轻轻摇头：“钱就不必了，分内之事罢了。”

“那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让昨晚那位医师来一趟，再挑几个愿意学的人，这个月我会无偿教他们一些我知道的东西，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长清语气淡然，目光沉静。

镇长眼眶微湿，对着长清深深鞠了一躬，“那就代表桃李镇全体人感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