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源于规则层面的碎裂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浩瀚的识海中荡开层层涟漪。操场上依旧喧嚣，学生们如退潮般涌向教学楼，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毫无所觉。
只有我，沈清月，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突然被注入生命的石雕。
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失去了温度。我仰着头，瞳孔深处倒映着那片看似无垠的蔚蓝。那道黑色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条细丝蜿蜒成狰狞的蛛网。寻常人的视觉或许还无法捕捉，但在我的神识感知中，那片天空已经像一块被重锤击中的钢化玻璃，布满了绝望的纹路。
“空间壁障……竟然脆弱到如此地步？”一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念头划过脑海，“这个世界的天道，是睡着了，还是本就如此残缺？”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打扰了长久安宁的愠怒，以及一丝……麻烦上门的不耐烦。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适合“养老”的僻静角落。
“清月！快走啊！发什么呆呢！”林薇跑出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又折返回来，用力拉了我的胳膊一下。她的力道对于我这具仙帝之躯来说，轻若鸿毛，却带着凡人特有的、灼热的焦急。
我收回目光，看向她。林薇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为升旗仪式结束而庆幸，全然不知真正的“仪式”才刚刚开始。
“你看那边……”我试图用最平淡的语气指向天空，想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理准备。或许，也是一种本能，不希望这个给我塞糖、会跟我分享八卦的同桌，在接下的恐慌中受到太多伤害。
“看什么？UFO啊？”林薇顺着我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嘻嘻哈哈，“别管啦！再磨蹭下节‘灭绝师太’的课要迟到啦！快跑！”
她不由分说，再次用力拽我。
就在这一刻——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喉咙深处的嗡鸣，陡然从高空压下！这一次，不再是作用于识海，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声响，如同万吨巨轮的低沉汽笛，却放大了千百倍，瞬间席卷了整个操场！
声音里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与沉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啊——！”
“什么声音？！”
“地震了吗？！”
刚才还喧闹的操场，瞬间被按下暂停键，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乱。学生们惊恐地停下脚步，茫然四顾。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颤，篮球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懵懂和一丝浮上眼底的恐惧，她抓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校服袖子里。
“天……天哪！快看天上！”终于，有眼尖的学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引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短短一瞬，紧接着，是足以刺破耳膜的集体尖叫和哭喊！
只见那片蔚蓝的天空，此刻已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痕彻底布满，如同打碎的镜面！裂痕深处，不再是白云或蓝天，而是翻滚着、涌动着令人心悸的幽暗与混沌！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裂痕中倾泻而下！
阳光被扭曲，天空变得光怪陆离。温暖的春日清晨，瞬间堕入森寒的魔域！
“世界末日！是世界末日！”有男生崩溃地大喊，抱头蹲下。
“妈妈！我要妈妈！”哭声四起，许多低年级的学生吓得瘫软在地。
老师们试图维持秩序，他们的脸色同样惨白如纸，声音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同学们不要慌！不要乱跑！集合！向体育馆疏散！”但他们的命令瞬间就被恐慌的人潮淹没。推搡、摔倒、踩踏……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
校长站在空空如也的主席台上，拿着那个已经失灵的麦克风，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泪水从他苍老的脸颊滑落。他为之奋斗、守护了一辈子的校园，正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
混乱的人潮像水流般从我身边分开，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我隔绝在外。林薇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是此刻唯一一个紧挨着我的人。
“清……清月……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让她颤抖稍缓。我的目光，却始终冰冷地锁定着天空中最粗大的那道裂痕。
透过裂痕，我“看”得更清楚了。那翻滚的幽暗背后，是无数扭曲、狰狞的影子在蠕动！它们散发着贪婪、饥饿、毁灭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这最后的屏障，降临这个毫无防备的世界。
“蚀心魔……而且还是变异了的后裔？”我微微蹙眉，认出了这股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气息，“难怪能腐蚀空间壁障。当年本帝将尔等老祖镇于北冥海眼时，就该顺手把整个族群抹去。”
一丝极淡的杀意，在我眼底掠过。不是愤怒，更像是园丁看到害虫啃食自己精心打理的花园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清除欲望。
“吼——！！！”
伴随着一声震裂云霄的恐怖咆哮，一只巨大无比、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魔爪，猛地从最大的裂痕中探了出来！魔爪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它朝着下方混乱的操场，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狠狠抓下！
这一爪若是落实，大半个操场，连同上面成百上千的生命，将瞬间化为齑粉！
“啊——！”绝望的尖叫达到了顶点。
林薇更是吓得闭上眼，将头死死埋在我的肩膀上。
校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老师们徒劳地张开双臂，想用血肉之躯保护学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能感受到林薇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我的校服，能听到周围每一个绝望的喘息和祈祷，能“看”到那只魔爪带着死亡阴影缓缓落下……
而我，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清净的无奈，低语道：
“本帝的退休仪式，也是你们能搅和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束发的素色发绳，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
长发，无风自动，悄然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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