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黄昏。
你刚结束一天的药材炮制，正准备回房，一个陌生的帮众在院外躬身。
“阮姑娘，柳副帮主遣了马车在巷口，说要请您去看一场好戏。”
柳随风。
你净了手，换上一件鹅黄色的襦裙。
他果然守约。
李沉舟那边你费了不少口舌，才让李沉舟同意柳随风监察前线军务的提议。
现在，是柳随风兑现“回报”的时候了。
巷口的马车看起来朴实无华，青布车帘，寻常制式。
你踩着脚凳上去，车帘掀开的瞬间，一股冷香钻入鼻腔。
车厢内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厚厚的波斯地毯，软得能陷进脚踝。
角落的银质兽首香炉里，青烟袅袅，就是那股冷香的来源。
车壁上镶嵌着整块的暖玉，将傍晚最后的光线柔化成一片朦胧。
柳随风就坐在那片朦胧里。
他换下了一贯的劲装，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温润无害。
“酥酥，我从不食言。”
柳随风唇角弯起，递过来一个手炉。
“去的地方有些冷。”
你接过手炉，小巧的银器入手温热，驱散了车厢里的几丝凉意。
“那可要多谢柳郎了。”
你乖巧地道谢，在他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今天，便带你去看一场好戏。”柳随风说。
马车行进得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处毫不起眼的院墙外。
柳随风先下了车，然后朝你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你将手搭了上去，柳随风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没有温度。
这地方叫“玲珑坊”。
名字听起来风雅，却不是什么青楼楚馆。
这里是权力帮设在城中最隐秘的情报交易地，也是一处销金窟。
院内布局古怪，九曲回廊，假山叠石，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柳随风没有带你走正门，而是领着你穿过一条幽暗的甬道，推开了一扇不起眼的石壁。
石壁之后，光线骤然明亮。
你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巨大的密室。
四壁，天顶，甚至脚下，都由无数面大小不一的镜子拼接而成。
烛火在其中被反复折射，映出千百个摇曳的光点，也映出千百个你和柳随风的身影。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目眩神迷。
“这里是我的地方。”
柳随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个他同时在你耳边低语。
他松开你的手，走向密室中央。
那里摆着一张黑白相间的棋盘。
“酥酥，你不好奇吗？”
柳随风在棋盘边坐下，抬眼看向你。
无数镜面里的柳随风，都用同一种探究的眼神望着你。
“你那张脸上，总是挂着甜得发腻的笑。”
“我真想知道，这张脸皮底下，到底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你眨了眨眼，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你提起裙摆，小心地绕开那些镜面，走到他对面坐下。
“心是真的，脸也是真的呀。”
你拿起一枚白子，在指尖把玩。
“只是人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
柳随风的嘴角扬了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吗？”
他落下一子，截断了你白子的去路。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能有多真。”
棋局开始。
柳随风的每一子落下，都带着森然的杀伐气。
你的白子很快就被他的黑子逼到了角落，生存空间被一再压缩。
“酥酥你看，这满室的人影，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柳随风一边落子，一边轻声发问。
“就像你。”
“你对李沉舟曲意逢迎，是为了救萧秋水。”
“你对萧秋水舍命相护，是为了还浣花剑派的恩情。”
“你为每一个人做事，都有理由。”
“那你对着我笑，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问题，一句比一句尖锐。
你垂着眼，看着棋盘上白子艰难的处境。
你忽然抬手，去端旁边的茶杯。
手腕“不经意”地一歪。
“呀！”
你轻呼一声。
整杯茶水，尽数泼在了棋盘上。
清澈的茶汤瞬间浸透了棋盘，黑白棋子被冲得一片混乱，再也分不清原来的位置。
整个棋局，就此作废。
柳随风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那片狼藉的棋盘，再看看你一脸无辜又懊恼的表情。
你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混乱的棋局。
“柳郎你看。”
“棋局乱了，不如不看。”
你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不如……听听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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