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海深处,水汽弥漫,凝成终年不散的薄雾。
纪伯宰的指节一下一下叩击着冰冷的玉石桌面,单调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的侧脸藏在昏暗的光影里,叫人看不清神情。
明意端坐在纪伯宰对面,一向笔挺的脊背此刻却微微塌陷,她刚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了一个堪称疯狂的计策。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在落笙林举办一场婚礼?”明意艰涩地重复了一遍,嗓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荒谬感。
纪伯宰终于停下了敲击的动作,他抬起眼帘,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是一片没有温度的沉静。
“勋名对沐心柳的执念,根源就是那场没能完成的婚礼。”
“落笙林是沐心柳的埋骨地,也是他心魔最深的地方。”
纪伯宰的语调平直,听不出任何波澜:“我们必须在那儿,把当年的场景重新布置出来,用一场假的婚礼,把他的神识从幻境里钓出来。”
“只有他的神识离体,我们才有机会潜入幻境,救出章台的七魄。”
明意的手指抠紧了椅子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为了救章台,她什么都愿意。
“好!”
明意咬紧了后槽牙,一个字砸在地上,铿锵有力:“我答应你。”
你一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小口小口地啜着杯里的热茶,长而卷翘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全部的盘算。
此刻,你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纪伯宰和明意的视线,瞬间都被这声轻响吸引了过来。
你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
“可是,要怎么才能骗过那个大将军呢?”
你眨了眨眼,声音又软又糯,“我以前偷偷翻过一本很旧的书,书上说,有苏狐族的婚礼,最看重信物传情。”
“他们有一种叫‘同心结’的东西,要用狐尾最柔软的那一撮毛,再混上心上人的一缕头发编成,寓意永不分离。”
你一边说,一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慢吞吞地比划出一个繁复的结形。
“如果只是随便办一场仪式,勋名那种多疑的性子,恐怕不会上当。”
“但若是有这么一个让他感同身受的信物……”
你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深意,已然不言而喻。
明意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亮。
纪伯宰则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你。
“好,就按酥酥说的办。”纪伯宰的决断很快。
他看向明意。
“你先去准备,我会派人去寻有苏狐族的秘法卷宗,仿制一枚同心结。”
明意感激地望了你一眼,对你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快步离去。
她现在心里烧着一团火,只想快点把章台救出来。
大殿之内,随着明意的离开,瞬间只剩下你和纪伯宰两个人。
空气中那种紧绷的、公事公办的氛围,倏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稠的、充满暧昧因子的寂静。
纪伯宰没有动,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你的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不赞同,还有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恼火。
他不乐意你卷进这些肮脏又危险的事情里。
你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纪伯宰的面前。
他坐着,你站着。
你微微俯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因为思虑而紧蹙的眉心。
纪伯宰的身体在瞬间绷成了一张弓。
你的指尖温软,带着淡淡的馨香,那轻柔的触感,让纪伯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嗡的一声剧烈颤动起来。
“纪哥哥,你在担心吗?”
你仰起脸,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有些失措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