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一股巨力拖拽,坠入无尽的黑暗。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撕裂,重组。
明亮的日光与阴冷的黑雾绞缠,章台的哭喊、纪伯宰的怒吼、司徒岭的咆哮,所有声音扭曲成一团,最后被一声尖锐的嗡鸣彻底淹没。
你失去了所有知觉。
当你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混沌的灰雾里。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你动弹不得,被固定在这片虚无中,成了一个无法干涉的旁观者。
面前的灰雾渐渐散开,一个活动的景象在你眼前铺陈。
山谷里春光正好,桃花盛放,溪水叮咚。
一个身穿鹅黄纱裙的少女正提着裙角,踩着溪流中的卵石。
那是明意。
但又不完全是明意。
她的五官没有变化,神情却在刻意模仿一种柔弱,眼角处多出来的一点殷红泪痣,让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不属于明意本人的哀婉。
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从花林中踱步而出。
他穿着一身武服,眉目俊朗,可那双本该桀骜不驯的桃花眼里,此刻却装满了被迫营业的僵硬和不耐。
是纪伯宰。
画卷中的纪伯宰看见了溪边的明意,他走上前,按照某个设定好的流程开口。
“姑娘,这山中多有险阻,你一人在此,意欲何为?”
明意扮演的沐心柳受惊,脚下一滑,身体朝溪水里歪去。
纪伯宰伸出手,精准地揽住她的腰。
一切都顺理成章,符合那套英雄救美的陈旧剧本。
你却看得眉头紧蹙。
太假了。
纪伯宰的动作没有多余,却独独缺少了初见的惊艳与心动。
明意的惊呼也变了调子,里面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明的不情愿。
他们在演戏。
演给谁看?
你闭上眼睛,灵台间的清心玉佩散发出丝丝凉意,让你的神智在这扭曲的幻境里,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这不是普通的幻境。
这是记忆。
是勋名自我美化过的,属于他和沐心柳的专属记忆。
勋名将纪伯宰和明意拖进这里,强迫他们扮演自己和亡妻,重演那段被他奉为神圣的“浪漫初遇”。
而你,被隔绝在这片旁观者的空间,只能看着。
你尝试去感知其他人的位置,司徒岭、天玑、言笑……他们的气息全被这片浓雾阻断,你完全触碰不到。
只有章台的七魄,化作几个微弱的光点,被勋名悬挂在幻境的天幕之上,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在用章台的性命,逼迫纪伯宰和明意顺从。
画卷里的剧情还在继续。
“沐心柳”对“勋名”一见钟情,娇羞地表达谢意。
“勋名”则展现出他铁汉柔情的一面,坚持要护送她下山。
你看着纪伯宰那张写满了“赶紧结束,老子要炸毛了”的脸,和他嘴里说出的温柔台词,构成一种极其诡异的画面。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勋名的逻辑在他的世界里是闭环的,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深情剧本里,并试图用这套“牺牲即是真爱”的歪理扭曲一切。
要破局,只能从内部瓦解他的精神支柱。
你集中全部心神,催动胸口的清心玉佩。
玉佩微微发烫,你的灵力被飞速抽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将所有意念汇聚成一束,穿透重重灰雾,悄无声息地探入那个在剧本中茫然无措的明意脑海。
“明意。”
一道微弱的声音,直接在明意的意识深处响起。
正在与纪伯宰对词的明意浑身一震。
“是我。”
“别慌,听我说。”
你用尽全力,把资讯传递过去。
“心柳的遗物,那枚泪痣,或许是关键。”
资讯送出的瞬间,你感到一阵脱力,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晃动。
就在此时,你所处的这片纯白空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浓重的血腥味与煞气扑面而来。
勋名高大的身影,从裂口中一步步踏入。
他没有化作记忆中那个年轻的将军,而是维持着他最强的形态,满身猩红的战甲,额间银饰闪动着冰冷的光。
勋名走到你的面前。
这片空间,瞬间只剩下你们二人。
勋名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偏执、困惑与你看不懂的痛苦。
他没有碰你。
这位极星渊的战神,在战场上能以一敌万的男人,在你面前,缓缓单膝跪下。
他的姿态虔诚,眼神却充满了掠夺的欲望。
“告诉我。”
勋名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颤抖。
“为什么?”
“我为心柳守了百年孤寂,我的心早已随她而去。”
“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看到纪伯宰和司徒岭争夺你,我那颗早已死寂的心,会感到撕裂一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