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城的人,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一道素白的身影飘然落下,女扮男装的李寒衣抱着她的名剑“铁马冰河”,清冷如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站立的位置,已经说明了一切。
“唰”的一声,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折扇展开,儒剑仙谢宣摇着扇子,缓步走来,他那张风流俊雅的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但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冰冷。
“酥酥城主有令,在下岂敢不从?今天这天启城,看来是要比江南的戏台子还热闹了。”
一道撑着黑色油纸伞的影子,如一滴浓墨悄然融入背景。
苏暮雨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的廊檐下,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那柄从不离手的伞,伞尖微微倾斜,隔着遥远的距离,遥遥指向了皇权的方向。
他的身边,苏昌河抱臂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嘴角的笑意玩味而危险,在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
“啧,真是有趣。为了一个女人,与天下为敌。这笔买卖,好像不亏。”
紧接着,是豪迈大笑着走上前的雷梦杀。
是从人群中默默走出,与司空长风站在一起的风秋雨。
是悄然现身,站在玥瑶身后的白发仙与紫衣侯。
一个,又一个。
那些在江湖上跺一脚便能引得一方震动的名字。
那些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羁绊的身影。
从四面八方,从人群的各个角落,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你的身后。
他们没有言语,没有呐喊,只是用最沉默、也最决绝的行动,汇成了一股足以与整个天启皇权正面抗衡的洪流。
这不再是雪月城的事,也不再是你个人的事。
这是整个江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那座冰冷威严的宫城宣告,属于他们的时代,属于快意恩仇、情义为先的那个世界的尊严,不容践踏。
无形的杀意与磅礴的威压在青云台上空剧烈地碰撞、撕扯,发出滋滋的悲鸣。
明德帝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为一种死灰。
他死死攥紧了龙椅的扶手,坚硬的紫檀木被他捏出了清晰的指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一样的白色。
他从未想过,自己穷尽一生追求的、至高无上的绝对皇权,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子,用如此蛮横、如此不讲道理、却又如此令人无可奈何的方式,正面撼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鸣,自远方的天际浩浩荡荡而来。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飘然而至,脚踏虚空,衣袂飘举,剑气浩荡三千里,却无半分杀意。
来人丰神俊朗,眉目温润,正是当世仅有的几位神游玄境之一,剑仙洛青阳。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素衣,神情平静得如同古井的女子。
易文君。
洛青阳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你的身上,对着你微微颔首,便退到一旁,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易文君的脚步很轻,轻得仿佛踩在云端,没有发出声响。
她穿过那片泾渭分明、紧张对峙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明德帝的面前。
易文君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素色裙摆,然后,对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轻轻地、郑重地,叩首。
“臣妾易文君,恳求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臣妾愿长伴青灯古佛,于宫中静院,终此一生,为陛下、为大启祈福,诵经祝祷,永世不出。”
易文君缓缓抬起头,那张曾让无数人心折的脸上,没有半分哀戚,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释然。
“只求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完,她的目光,终于越过了层层叠叠的人群,穿过那几乎凝固的、紧张到极致的氛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你的身上。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了挣扎,没有了痛苦,只有满满的、无法言说的感激,与一种终于卸下所有重担的轻松。
易文君看着你,唇角极轻微地弯起,那是一个无声的、只属于你们两人之间的笑容。
这一刻,你读懂了她所有的心意。
易文君所求的,从来只是让所有因她而起、被无辜卷入这场漩涡的人,都能得到一个安宁的结局。
而你,就是她眼中那个,唯一能给予这份安宁的人。
最终,这令人窒息的僵局,被一道突兀响起的、带着几分跳脱散漫笑意的声音打破。
“哎呀呀,陛下,你看这事儿闹的,多伤和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不知何时,南宫春水一身华贵的锦衣,摇着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竟优哉游哉地出现在了明德帝的身旁。
而另一边,身着琅琊王服的萧若风也适时地走出,对着明德帝躬身一礼,声音沉稳而恳切。
“父皇,叶鼎之功力大损,魔教亦已名存实亡,于我天启,再无威胁。今日若强行开战,无论胜负,都必将动摇我天启根基,令江湖与朝堂离心,并非明智之举。还请父皇三思。”
一个插科打诨,一个据理力争。
一个代表着江湖的至高战力,一个代表着皇室的未来。
台阶,已经铺到了脚下。
明德帝深吸一口气,他疲惫的目光扫过一脸玩世不恭的南宫春水,扫过神情恳切的儿子萧若风,最后,落在了你的身上,和你身后那片黑压压的、代表着整个江湖的倔强身影。
良久,无力地挥了挥手。
明德帝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叶鼎之废除天外天,解散魔教,永世不得踏入天启半步。
尘埃,终于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