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额角“不幸”负伤后,你便顺理成章接下给王权富贵送饭送药的“美差”。
这差事无人敢抢,整个王权山庄的下人都心知肚明,那位少爷脾性冷傲,多说一个字都嫌聒噪!
但你不同。
每日清晨,第一缕天光穿透厨房窗棂时,你已守在小炉旁,看着药罐与砂锅“咕嘟咕嘟”冒热气。
药是黑漆漆的,气味苦得拧人五官;粥倒香糯,用上好新米,配着吊鲜菌菇和细肉糜,熬得米粒开花,浓稠得能挂在勺上。
你端着描金托盘,莲步轻移,穿过曲折回廊与寂静竹林。浅蓝色道袍衣袂随风轻摆,拂过纤细脚踝,晨间薄雾沾湿发梢,在乌黑发间凝成细水珠,任谁见了都要赞句“伶俐可爱”。
抬手推开静心斋门,语调里裹着几分清甜:“少爷,用膳了~”
房间里仍飘着血腥与药草混合的冷冽气息。
王权富贵盘坐在榻上,双目紧闭,似在调息。他听见声音,长而密的眼睫轻颤,却没睁眼,也没回应。
你早习惯王权富贵的冷漠,将托盘稳放在手边矮几上。先盛出一碗温热的粥,用白瓷勺搅了搅试温,再柔声开口:“少爷,费管家说您这几日需进易化的食物,这是我用山菌和糜子肉熬的粥,您尝尝?”
王权富贵还是不动。
你也不恼,自顾自将药汤倒入碗中,浓烈苦涩瞬间漫开。你俏皮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良药苦口嘛,就是真的好苦哦~”
说完,你端起粥碗,捏着小巧瓷勺舀了一勺,小心翼翼递到王权富贵唇边:“您若是不尝,费管家那边,我可不好回话呢~”
这已是超出杂役弟子本分的举动,换作旁人,恐怕早被王权富贵一掌拍飞。
但王权富贵没有。他静静坐着,薄而苍白的唇瓣紧抿成冷硬的线,勺尖热气氤氲,几乎触到他肌肤。
你耐心举着,手腕稳,气息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满是纯粹的关切与执拗。
空气静了数息。
终于,王权富贵似耗不过你这无声坚持,微微张开了嘴。
你心中一喜,连忙将那勺粥送进去,收回勺子时,指尖无意间擦过他下唇。那微凉触感让你指腹轻颤,却在心底牵起痒意。
王权富贵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看见他喉结滚动,将粥咽了下去。
“我自己来。”王权富贵终于开口,声音沉滞。
“哦……好,那少爷慢些,粥还温着。”你乖巧应着,将碗递到他面前。
王权富贵睁开眼,那双墨黑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你。你注意到,他的眼神虽清冷,却没了初见时的漠然,接过碗时,指尖不可避免碰触到你。
他的指尖冰冷如玉,你的指腹温热柔软,一冷一热交汇,你们两人都微不可察顿了顿。
你迅速收回手,指尖还留着他的凉意,低下头时,白皙的耳根泛着薄红。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你每日变着花样给王权富贵做清淡滋补的粥品,从不逾矩,递碗收碗时,指尖偶尔相触,或是替他拂去衣角灰尘,留下短暂触碰。
王权富贵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我自己来”,变成沉默接过,到后来,竟会安静等你喂完。
这日,你照例喂王权富贵喝完粥,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他却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心头一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少爷,我叫酥酥!”
“姓什么?”王权富贵追问。
你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白皙脸颊上投下淡影。你绞着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没有姓,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爹娘是谁,要不是三个月前费管家心善,把我从山下捡回来,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说着,你眼眶泛红,泪珠“啪嗒”砸在手背上,肩膀轻轻抽动。
王权富贵极轻地叹了口气。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宽大袖袍拂过你脸颊,他没碰你,只将一方干净手帕放在旁边矮几上:“好了,别哭了,你可以走了。”
“谢谢少爷……”你抽噎着拿起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哽咽回应。
你低着头,一步三挪走出静心斋。
门关上的那一刻,你脸上的悲伤瞬间褪尽,唇角扬起一抹了然。你摸了摸额角,轻声自语:“这苦肉计加卖惨,果然好用,王权富贵外壳下的柔软,总算找着缝了~”
你越发确定,这位冷面少爷,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生物,有着天然的保护欲。
不过,关注王权富贵的,似乎不止你一个。
入夜,王权山庄万籁俱寂。
你换上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身形轻捷,悄无声息跃出窗户,融入深沉夜色。你的目标是后山。
白日里,你敏锐的妖气感知就察觉到不寻常的波动,此刻循着那微弱气息,在竹林深处看到一幕戏码。
一只身形瘦弱的黑衣蜘蛛精,正被另一只体型壮硕的蜘蛛精堵在角落,那蜘蛛精言语污秽,蛛腿蠢蠢欲动。
被围困的小蜘蛛精,正是那晚与你有一面之缘的清瞳。
清瞳瑟瑟发抖,护着怀里的东西,满眼惊恐与倔强。
你隐在树梢阴影里,静静看着,没打算出手,在这地方,同类相残再正常不过,你只是在评估清瞳的实力、处境,还有她的价值。
很显然,清瞳比你想象的更弱小,也更危险,这样的存在,用好了或许有奇效。
就在那蜘蛛精即将得手之际,一道冰冷霸道的气息骤然降临。
“山庄禁地,妖孽放肆!”
是王权弘业!你心中一凛,立刻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王权弘业广袖当风,凭空出现,深厚内力压得整片竹林簌簌作响。那蜘蛛精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走。
王权弘业的目光落在抖得更厉害的清瞳身上,眼神冰冷,杀意毕现:“一只混进来的小杂碎,杀了便是!”
他抬起手,眼看一道金光就要将清瞳打得魂飞魄散,你屏住呼吸。
“住手!”
一道清越的少年音划破夜空。
王权富贵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挡在清瞳身前,那身白衣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父亲,”王权富贵直视王权弘业,语气平淡却坚定,“这只妖并未伤人,杀了她,没有意义。”
王权弘业眉头紧锁,盯着儿子,眼神复杂:“兵人,不可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