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石上那几行冰冷的判词,终究悬在王权山庄上空,未散分毫。
你本以为,王权富贵会迎来一场雷霆震怒。却不料,王权弘业在议事厅中,面对各家或质疑或探究的目光,只用一句“我便是维护了,那又如何?”便堵上了悠悠众口。
你从人群缝隙里看到王权富贵陡然挺直的背脊,和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以为,这对别扭的父子能借着此刻,让僵持的关系松快几分。
然而,现实给了王权富贵,也给了你一个响亮的耳光。
感动不过三秒,禁足令便紧随而至。
“所有羁绊,都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在你想清楚之前,就待在静心斋,哪里也不准去!”
王权弘业的语气比窗外的寒风更冷。那扇刚刚为父子情谊打开一条缝隙的心门,又被“哐当”一声狠狠摔上,还加了九把锁。
自那日起,静心斋真正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费管家送去的饭食原封不动地端回,你每日过去“打扫”,看到的也只是一个盘膝枯坐的背影,周身笼着化不开的沉寂。
你瞧着这情形,暗哂王权弘业这份管教,倒把儿子往反方向推得更狠。
转眼,便是冬至。
是夜,大雪纷飞,将整个王权山庄裹上一层厚厚的银白。厨房里热闹非凡,弟子们围着炉火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和汤圆,空气中满是食物的香气与人间烟火的喧嚣。
你端着自己的那碗八宝饭,甜糯的香气萦绕鼻尖,忽然想起了静心斋里那个快要枯坐成雕塑的王权富贵。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你心底疯长。
你将碗一放,跑到库房角落,从几个准备过年用的小子那“借”来一小串鞭炮,又从厨房顺了一小壶温好的桂花酿。
提着食盒,将酒和鞭炮藏在袖中,借着夜色与风雪的掩护,熟门熟路绕开巡逻弟子,来到了静心斋的院墙外。
里面漆黑一片,连盏灯都未点。
你轻哼一声,这点高度还难不倒你。将食盒用布带捆在背上,找准借力点,三两下便翻上墙头,悄无声息落在院内松软的雪地上。
推开窗,你闪身而入。
屋内寒气逼人,王权富贵依旧是那个姿势。若非他呼吸平稳,你几乎要错认他为无生气的摆件。
“喂。”你走到王权富贵面前,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膝盖,“你这是要坐化成仙啊?”
王权富贵身形一僵,终于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眸子亮着,直直看向你,藏着被打扰的不悦与浓重的困惑。
“你怎么进来的?”王权富贵的声音滞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翻墙啊!”你答得理所当然,拍了拍手上的雪水,献宝似的从袖子里掏出那串鞭炮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是冬至,我来带你听个响儿。”
你也不等王权富贵同意,拉起他冰凉的手就往外走。他的手僵硬如冰,毫无暖意,被你温热掌心裹住时,指节竟下意识蜷了颤。
院中,你先将王权富贵按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再兴冲冲点燃引线。
“呲啦”一声火光闪过,你赶忙捂着耳朵跑回他身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骤然炸响的鞭炮声划破了静心斋死一般的沉寂,也惊得王权富贵浑身一震。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映照着你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眸。
你笑得灵动,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王权富贵怔怔看着你的笑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鲜活非常。他喉结滚动,指尖不自觉收紧。
鞭炮声歇,你解下背后的食盒,从里面端出那碗尚且温热的八宝饭,不由分说塞进王权富贵手里。
“喏,冬至要吃点甜的,来年才能甜甜蜜蜜。”你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富贵,冬至快乐。”
温热的碗驱散了王权富贵掌心的寒意,那股暖流顺着手臂一路烫到心底。他低头看着碗里点缀着红枣、莲子、桂圆的软糯米饭,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甜香,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人对他说“冬至快乐”是什么时候了。
“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催促着,自己先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唔,好甜!”
王权富贵终于动了。他学着你的样子拿起勺子,有些笨拙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甜的。
甜得让人心口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