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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章2 余波:梦境与现实

天澜夜雨

界域石恢复稳定,缔约仪式在大少主洛辰不容置疑的主导下,以一种略显仓促却也算“圆满”的方式草草收场。仙魔两方代表各自退场,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猜疑却久久不散。

广场边缘,暮彬(蓝) 半跪在地,紧紧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 洛影(紫) 。洛影身体不断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原本苍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嘴唇翕动,发出破碎而恐惧的呓语:

“不要……哥……不要……求你了……别……”

那声音微弱如幼兽哀鸣,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与平日里那个高冷寡言、出手狠辣的魔域少主判若两人。每一句哀求,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暮彬的心上,让他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能感觉到,洛影正被困在由“恪诚”与“忆忘”编织的、混合着残酷现实与扭曲记忆的梦魇之中。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洛辰 阔步走来,玄色金纹的衣摆拂过地面,带着无形的威压。他所过之处,周围的人群下意识地屏息退让。

暮彬瞬间警惕,抱着洛影的手臂收紧,周身雷光下意识地开始流转,蓝色的眼眸抬起,毫不畏惧地迎上洛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

洛辰在几步外停下,目光落在暮彬怀中颤抖不止的洛影身上,眼神幽深难辨。

(洛影的梦境)

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甜腥气。他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冰冷的石椅上,动弹不得。

二哥洛阡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在眼前放大,手中端着那碗流光溢彩的毒药。

“乖,小影,张嘴……”

“不……不要……”他拼命摇头,泪水混杂着汗水滑落。

画面陡然碎裂,又重组。他站在缔约仪式的广场上,手中凝聚着暗影寂灭枪,目标直指那个蓝发的身影——暮彬。他内心在疯狂呐喊“停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执行着冰冷的指令。

“不要!哥!不要让我……”他对着虚空哀求,不知是在求洛阡,还是在求那个下达最终指令的源头。

紧接着,是大哥洛辰那双平静却更具压迫感的眼眸,淡淡地扫过来,声音不高,却冻结灵魂:“下次……大哥打你们呦。”

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惩罚,更是那种被彻底看穿、无法挣脱掌控的绝望。

(现实中)

“不要……!!”洛影在暮彬怀中猛地一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又无力地软倒,喘息更加急促,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暮彬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凉和颤抖,心中的怒火与怜惜交织升腾。他抬起头,看向洛辰,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大少主,有何指教?”

洛辰的目光从洛影身上移开,落在暮彬脸上,平静地开口:“他需要魔域秘法调理。”

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决定。

暮彬的手臂绷紧了。他怎么可能放心将刚刚才从鬼门关抢回来、意识脆弱的洛影再交回魔域手中?交给这个看似公正、实则心思深沉难测的大哥?

“他留在我这里,更安全。”暮彬寸步不让,尽管他知道面对的是未来可能的魔君,实力差距悬殊。

洛辰深邃的紫眸微微眯起,并未动怒,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并未强行要人,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有些枷锁,源于内心。外力,终是徒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仿佛只是来看一眼不省心弟弟的状况。

暮彬看着洛辰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怀中依旧被梦魇折磨的洛影,紧紧抿住了嘴唇。

外力徒劳?

或许。

但他绝不会放弃。

他小心翼翼地将洛影横抱起来,感受着怀中人轻得过分的体重和无法消散的颤抖,蓝色的眼眸中只剩下无比坚定的光芒。

无论枷锁来自何处,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将他从这无边的梦魇中,彻底唤醒。

洛影的梦魇:伪善的疯狂

黑暗,粘稠如墨。

洛影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坠向记忆最深处,那片被精心篡改、覆盖了无尽痛苦与伪善的深渊。

第一幕:最初的“呵护”

场景并非二少主洛阡的寝宫,而是更早之前,大少主 洛辰 那间充斥着古籍与星图、看似庄严而智慧的书房。

那时的洛辰,面容更显年轻,眼神却已深不见底。他抚摸着年仅十岁的洛影的头顶,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无奈:

“小影,你的‘暗影次序’血脉太过纯粹,也太过危险。‘雾源症’只是表象,它深处潜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为了魔域的稳定,也为了你自己,大哥需要帮你……‘引导’它。”

小小的洛影仰着头,紫眸中充满了对强大兄长的敬畏与一丝依赖。“引导?”

“嗯。”洛辰微笑,笑容温和,却不达眼底,“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小影是男子汉,一定能忍住,对不对?”

紧接着,是侵入骨髓的冰冷力量,是灵魂被强行撕裂、某种狂暴本质被一点点诱出并试图驯服的极致痛苦。他哭喊,他挣扎,换来的只是洛辰更加“温和”的安抚和不容抗拒的压制。

“忍一忍,为了你好……”

这,才是“戮幕”附灵被真正唤醒并试图加以控制的最初。所谓的“引导”,实则是更深层次的精神烙印与力量扭曲。洛阡后来强行种下的“恪诚”,不过是建立在洛辰早已打下的、名为“为你好”的牢固地基之上。

第二幕:伪善的疯狂

梦境扭曲,场景切换到缔约仪式。

他手持暗影寂灭枪,刺向暮彬。但在他的感知里,暮彬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终竟与洛辰那张带着悲悯与无奈的脸重叠!

“看,小影,你失控了。”洛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充满了痛心疾首,“你体内的‘疯狂’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大哥不得不……再次帮你。”

“不!不是的!”他在内心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看到”洛辰出手了。不是阻止他,而是——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暗影之力涌入他的身体,与他原本的力量混合,加剧了暗影寂灭枪的威力!那柄枪变得更加凝实,更加致命!

“必须让你经历彻底的毁灭,才能迎来新生。别怪大哥……”洛辰的声音如同魔咒。

而在外界看来,却是洛影彻底疯狂,爆发出远超自身水平的一击!而洛辰“及时”出现,“无奈”地平息了混乱,扮演了救世主与严厉长兄的角色。

伪善的疯狂——将真正的疯狂诱导而出,再以拯救者的姿态降临,将所有罪责与失控的标签牢牢钉在受害者身上,自身则完美地隐藏在秩序与责任之后。

“啊——!!!”

梦魇中的洛影发出无声的尖叫,灵魂在真实与虚假的记忆碎片中被反复撕扯。他分不清哪些痛苦是洛阡施加的,哪些是洛辰埋下的种子。他只知道,自己被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束缚,被至亲之人以“爱”与“责任”之名,推入无间地狱。

现实中,他蜷缩在暮彬怀里,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暮彬的衣襟。

暮彬紧紧抱着他,虽然无法窥见梦魇的全貌,却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将怀中人撕裂的巨大痛苦。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洛影冰凉的额头,用极低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

“别怕,我在。”

“都是假的。”

“我带你回来。”

他的声音,如同刺破厚重乌云的一缕微光,艰难地、执着地,试图照亮那片被伪善与疯狂笼罩的黑暗梦境。

洛影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那些交织着伪善笑容、冰冷触碰和灵魂撕裂感的记忆碎片,如同退潮般猛地从他脑海中抽离,留下阵阵令人作呕的眩晕和彻骨的寒意。

他猛地睁开眼!

碧桂色的紫眸中空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惧、混乱与尚未完全清醒的茫然。额前乌黑的碎发被冷汗彻底浸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映入眼帘的,不是魔域圣殿阴森的天花板,也不是训练场冰冷的墙壁,而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与紧张的俊朗面孔。蓝色的头发,那双他本该“遗忘”却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狼狈模样的蓝色眼眸……

暮彬。

这个认知如同第二道惊雷,劈入他尚未完全归位的意识。

他……怎么会在他怀里?

缔约仪式……界域石……暗影寂灭枪……大哥洛辰……还有……那颗化作流光的糖果……

破碎的、矛盾的画面冲击着他的大脑,被“忆忘”强行抹除的过往与冰冷的现实指令疯狂碰撞,带来针扎般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身体却因为梦魇的余悸和灵魂的震荡而虚弱无力,只是微微一动,便引来一阵眩晕。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紫眸中的惊惧未退,又染上了一层不知所措的困惑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依赖。

暮彬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人瞬间的紧绷和那无声的挣扎。他没有强行禁锢,只是手臂依旧稳稳地托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

“醒了?感觉怎么样?”

这简单的一句问候,却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撬动了洛影紧闭的心扉。记忆中,从未有人在他从梦魇或“治疗”中醒来时,用这样的语气问过他。通常等待他的,是评估、是审视、是下一轮“引导”的命令。

他怔怔地看着暮彬,眼中的混乱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额头重新抵在了暮彬坚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仿佛这个短暂的依靠,是他在这片混乱与痛苦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个无声的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暮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他收紧了手臂,将怀中这具依旧微微颤抖的身体更稳地拥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坚定地承诺:

“别想了,都过去了。”

“我在这里。”

这一次,洛影没有挣脱。

窗外,夜色深沉。而室内,两颗饱经磨难的心,在经历了背叛、遗忘与生死考验后,于这片寂静的废墟之上,终于找到了一丝短暂的、真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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