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一）

那日廊下的经历，就像一场梦。

　　顾庭煊养病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小秦氏忙着给四房五房找不痛快，顾庭烨得了文集闭门苦读。他本就天资颇高，有不懂之处，不是请教盛长柏，就是请教顾庭煊。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

　　秋高气爽，夏日的炎热一去不返，汴京城的勋贵们开始出门游玩。今天你家办个赏菊宴，明天我家办个马球会，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这其中又以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所办的马球会最受欢迎。吴大娘子在闺中之时便是汴京有名的才女，又擅交际，勋贵女眷圈子里基本没她不认识的人。出嫁之后，永昌伯爵府后院虽然莺莺燕燕一大堆，但吴大娘子行事老辣，镇得住场子，外人也就只能打趣几句，算不得什么。顾庭煊在家窝了半月，早就急着想出去透透气。听闻吴大娘子的帖子送到了小秦氏面前，急着就赶去了。

　　“母亲，我想出去透透气。”

　　顾庭煊自出生以来，少有这样撒娇卖乖的时候，倒是引得小秦氏大为惊奇。而更令小秦氏感到五味杂陈的是，她一向以为顾偃开除了顾庭煜对别的孩子都不上心，然而顾庭煊来求她的时候，顾偃开竟然在一旁帮腔。

　　“少年人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你平日里不是待在房里读书就是在书塾上课，虽说一心向学是好的，但也不能不顾身体。去吧，多带几个人，别往不干净的地方钻，别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混，只当是出去结交几个朋友。”

　　顾偃开说到不三不四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顾庭烨一眼，气的顾庭烨差点没当场跳起来。还好顾庭煊眼疾手快的拉了对方一把，说来也怪，一向是个犟驴性子，平时被顾偃开一点就着的顾庭烨，被顾庭煊这么轻飘飘的一拉，到底没有闹起来。

　　小秦氏把这哥两儿的官司尽收眼底，她相信顾偃开也看到了。

　　所有人都同意了，小秦氏自然不会反对。她不会让这个人情被顾偃开白白拿去，而是派了身边的女使蒹葭和采薇跟着，又给了哥俩儿二百两银子，便放人离开了。

　　“那个孽障最近倒是老实。”

　　果然，哥俩儿前脚刚走，后脚顾偃开就感慨起来。小秦氏端庄一笑，说道。

　　“到底是亲兄弟，一家子骨肉。”

　　她知道顾偃开听到这话一定会生气，为顾庭煜和顾庭烨完全不同的身体，为他们天差地别的生母。果然顾偃开脸色难看起来，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文采优秀，偏偏身体极差。另一个儿子却身体康健，文采武略俱佳，不能不令顾偃开感到遗憾。

　　到这里，顾偃开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要说什么，只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小秦氏一面在心底冷笑，明明就是偏心，却不敢在嘴里说出来。

　　顾偃开沉默着离去了，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向妈妈站在暗处看了许久，直到顾偃开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才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小秦氏披上。

　　“大娘子，入秋了，别着了凉。”

　　“不过是一点风，哪里就能冷着我。”

　　说是说，小秦氏还是披上了。她院中的荼蘼花早就开败了。小秦氏站在凋谢的花枝旁，想起她生顾庭煊的时候，顾偃开正在官衙开会，那时的宁远侯府还有些实权。不过十几年的工夫，现在什么也不剩了。只剩下偌大的家业和一群蛀虫坐吃山空，外头却还要维持着侯爵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