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透过戏曲学院的雕花窗棂,落在排练厅的红地毯上,溅起细碎的金芒。
安梓宁抱着压好褶子的水袖戏服,站在“表演系2018级新生班”的门牌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上绣着的浅粉牡丹——这是军训结束后,姥姥寄给自己的戏服。
“宁宁!这儿呢!”
熟悉的声音从排练厅里传来,安梓宁抬头望去,只见林薇正挥着手里的课程表朝她招手,身边还站着两个陌生女生,一个抱着厚厚的《中国戏曲史》,一个正对着镜子调整头上的练习用发簪。
安梓宁快步走过去,刚放下戏服包,林薇就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咱们专业课老师是谁吗?是苏曼云老师!就是那个唱梅派《贵妃醉酒》火遍全网的苏老师!”
安梓宁眼睛一亮——苏曼云的名字她从小便偷听姥姥说她的唱腔“柔中带刚,有梅派的魂,又有自己的劲儿”,她还悄悄地收藏过苏老师的演出碟片,在深夜反复跟着学过身段。
正激动着,排练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发髻梳得整齐,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却又透着温和——正是苏曼云。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专业课老师苏曼云,”苏老师的声音清亮又沉稳,目光扫过全场时,在安梓宁身上顿了顿,随即笑了笑,“听说军训汇演上,有位同学穿着迷彩服唱了《贵妃醉酒》,是安梓宁同学吧?”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安梓宁身上,她脸颊微红,站起身轻轻点头:“是的,苏老师。”
“很好,”苏老师赞许地点点头,“戏曲的魂,从来不在戏服和伴奏上,而在唱念做打的功夫里,在心里装着的戏里。你能在没有行头的情况下,把‘海岛冰轮’的婉转唱出来,说明是用了心的。”
这番话让安梓宁心里一暖,原本紧张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接下来的课程里,苏老师先带着大家练了气息——站在红地毯上,双脚与肩同宽,双手自然下垂,跟着苏老师的口令“吸气如闻花,呼气如吹烛”,一遍遍地调整呼吸节奏。
安梓宁之前没练过,但凭借着天赋,气息控制得还算稳,但苏老师还是一眼看出了问题:“梓宁,你的气息太‘收’了,唱到高音时容易飘。试着把气沉到丹田,再把声音‘放’出来,像把声音送到排练厅的最后一排去。”
安梓宁跟着调整,试着把气息往下压,再开口唱时,声音果然比之前更扎实了些。苏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让她示范了一段《贵妃醉酒》的台步,手把手地纠正她的站姿:“贵妃的台步,要‘稳’,也要‘柔’,像踩在云上面,但脚下要有根。你看,走的时候膝盖要微屈,重心往后压一点,水袖甩出去的时候,要跟着身体的韵律走,不是硬甩。”
一上午的课下来,安梓宁的额角沁出了薄汗,戏服的袖子也被揉得有些皱,但心里却满是充实——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专业老师的指导,以前自己琢磨不透的细节,被苏老师一点拨,瞬间就通了。
下课铃响时,苏老师叫住她:“安梓宁,你下午没课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给你找些梅派的老唱片,你听听早年梅先生的唱腔,对你会有帮助。”
安梓宁连忙答应,心里满是感激。
中午和林薇去食堂吃饭时,林薇还在感叹:“苏老师也太喜欢你了吧!刚开学就单独给你找资料,你以后肯定能成咱们系的‘小苏曼云’!”
安梓宁笑着没说话,却在心里悄悄定下了目标——她要把戏唱好,不辜负姥姥的期望,也不辜负苏老师的认可,但她不会是“小苏曼云”。
下午两点,安梓宁准时来到苏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摆着一个老式唱片机,旁边堆着一摞黑胶唱片,墙上还挂着苏老师年轻时的演出照片,穿着华丽的贵妃戏服,眉眼间满是灵气。
苏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唱片,上面印着“梅兰芳《贵妃醉酒》1956 年录音”,笑着递给她:“这张唱片是我老师传给我的,你回去听听,梅先生的唱腔里,有‘圆融’的劲儿,不管是转音还是拖腔,都像流水一样自然,你要学着把这种‘自然’揉进自己的唱腔里。”
安梓宁双手接过唱片,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捧着宝贝一样:“谢谢您,苏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不用谢,” 苏老师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学院有个‘新生戏曲交流会’,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我想让你再唱一次《贵妃醉酒》,这次有专业的伴奏,也有戏服,你愿意吗?”
安梓宁心里一紧,随即又涌起一股期待 —— 军训时的演出,她总觉得有遗憾,没能好好展示身段,没能配上完整的伴奏。现在有了苏老师的指导,有了专业的行头,她想再试一次,把最好的《贵妃醉酒》唱出来。
她用力点头:“我愿意,苏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时,阳光正好,安梓宁抱着唱片,脚步都轻快了些。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树下,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正是徐以声。
他看见安梓宁,立刻迎上来:“刚从苏老师办公室出来?”
安梓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奶奶让我给你送点梨汤,说你练戏费嗓子,”徐以声把保温袋递过来,又指了指她怀里的唱片,“这是……梅先生的老唱片?”
“你也认识?”安梓宁惊讶地看着他,之前只知道他陪郁奶奶听戏,没想到他还认识老唱片。
徐以声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怀念:“小时候奶奶总放梅先生的唱片,我听得多了,也就认识了。你要准备演出吗?”
安梓宁点点头,把苏老师让她参加交流会的事说了,语气里满是期待:“这次有专业的伴奏和戏服,我想把《贵妃醉酒》唱好。”
“那肯定很精彩,” 徐以声看着她眼里的光,眼神也柔和了些,“需要帮忙吗?比如帮你找些演出视频参考,或者……陪你去选戏服?”
安梓宁心里一暖,想起军训时他递来的枇杷蜜水,轻声说:“不用麻烦你了,我答应舍友陪我去看看的。”
“那好,等到时候我看看,有空的话,和奶奶一起来看看你的表演。”
“好啊,到时候等你和郁奶奶来,正好看看我唱的怎么样。”安梓宁笑道。
夕阳西下时,安梓宁抱着唱片和保温袋回到宿舍,林薇看见徐以声送的梨汤,又开始打趣她:“这徐以声,也太贴心了吧!还送梨汤,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想多了,这是郁奶奶给我的,他负责送一下。”安梓宁笑着打开保温袋,舀了一勺梨汤——清甜的梨香混着冰糖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
听着安梓宁的说辞,三个人相视一笑,表情无不透露着“磕到了”的意思,但谁也没说破,都是笑笑,不说话。
安梓宁看着窗外的晚霞,想起苏老师的指导,想起即将到来的演出,忽然觉得,开学后的第一天,就像一场温暖的序章,而她的戏曲梦,她的青春,都在这明媚的日子里,慢慢展开了新的篇章。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练戏练到腿疼的时候,会有唱到嗓子沙哑的时候,但只要心里装着对戏曲的热爱,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人陪着,她就一定能把这条路走下去,把最美的戏,唱给更多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