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要亲自去城东新区考察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危险的涟漪。
那个地方情况复杂,连秘书们都知道“地头蛇很多”。顾宸亲自去,无疑是深入虎穴。这对我来说,是危机,也是……或许是唯一能打破眼下僵局的机会。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逐渐清晰——我要让顾宸这次出差,出点“意外”。不是危及生命的那种,而是足以让他暂时失联、陷入困境,需要外界帮助才能脱身的“意外”。
然后,由我,这个他眼中充满“惊喜”的隐患,去充当那个“唯一”能联系上、并且“恰好”有能力提供关键帮助的人。
我要把他从“施舍”工作、居高临下审视我的位置,拉到一个不得不暂时“依赖”我的境地。我要逼他欠我一份大人情,一份足以让他重新衡量我价值、甚至暂时搁置对我怀疑的人情。
这想法太大胆,太冒险,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顾宸识破,后果不堪设想。但继续像现在这样,每天在他的审视下战战兢兢地扮演实习生,等待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我迟早会疯。
系统对我这个计划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对:【警告!宿主计划风险等级极高!严重偏离安全红线!可能引发男主杀意!导致即刻抹杀!强烈建议取消!】
“取消?然后等着他哪天觉得我没用了,或者查清了捐款的真相,随手把我像垃圾一样清理掉?”我在心里冷笑,“系统,你除了发布任务和警告,能给点实际帮助吗?比如,城东新区那边,有没有什么‘天然’的、适合制造点小麻烦的地形或者信号问题?”
系统沉默了几秒,光球疯狂闪烁,似乎在调取数据。【……检索到城东新区边缘有未完全开发的丘陵地带,部分区域通讯信号不稳定。当地存在几个因拆迁补偿问题与开发商有摩擦的小团体,但规模不大,通常以阻挠施工、索要补偿为主,暴力倾向较低。】
丘陵地带,信号不稳,有摩擦的小团体……够了。
“把具体区域坐标和那几个小团体经常活动的时间规律给我。”
【宿主!你这是在玩火!】
“少废话,给不给?不给我就自己去碰运气,到时候死得更快,你可别怪我任务失败。”
系统似乎被我的无赖嘴脸噎住了,不情不愿地将一股信息流注入我的脑海。有了这些信息,我的计划成功率能提升那么一点点。
接下来几天,我表面上依旧勤勤恳恳地工作,暗中却开始做准备。我利用原主那点可怜的人脉,找到一个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号称“给钱什么都能搞定”的中间人。我匿名联系他,用顾宸给的那笔“封口费”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钱,雇佣了两个当地的地痞(通过中间人,我绝不直接接触),给他们的指令很简单:在特定时间、特定路段,制造一起“意外”的交通堵塞,最好能“不小心”剐蹭到目标车辆,拖住车上的人一两个小时。要求是,只能制造麻烦,绝不能有任何实质性的人身伤害。
我又通过黑市,弄到了一部无法追踪的廉价手机和一个一次性的匿名号码。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顾宸出发。
出发前一天,安娜在办公室宣布,顾总明天上午去城东新区考察,只带司机和一名保镖,轻车简从。
机会来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但心神不宁。估算着时间,顾宸的车应该已经进入了那片信号不稳定的丘陵区域。我深吸一口气,走进洗手间隔间,反锁好门,拿出那部匿名手机,用变声软件处理过的声音,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报警电话,而是直接打给了陆景然。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陆景然温和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陆医生,”我压低被处理过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刻意的慌乱,“我长话短说。顾宸顾总在城东新区XX路段遇到了点麻烦,好像是被当地人围住了,车走不了,通讯可能也中断了。对方人不多,但看起来不好惹。我不敢报警,怕激化矛盾对顾总不利。我记得……你好像有朋友在那边系统里?能不能想办法找人去看看?要快!”
我没给陆景然追问的机会,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抠出电池,将手机卡折断冲进马桶。
选择陆景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他有医学背景和人道主义精神,得知有人(尤其是顾宸)可能遇险,不会袖手旁观。第二,他家世不错,在本地人脉广,很可能认识能处理这种地方性纠纷的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由他出面斡旋,最后顾宸得救,功劳会算在他和救援人员头上,而我这个“匿名爆料人”可以深藏功与名,最大程度降低暴露风险。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工位,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接下来,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我不断刷新着本地新闻和交管网,生怕看到“宸宇总裁遭遇围攻”之类的骇人标题。
下午三点,我的工作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心脏骤停——顾宸!
他脱困了!而且,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颤抖着接起电话:“顾总?”
电话那头异常安静,过了几秒,才传来顾宸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却穿透电波而来:
“苏晚。”
他只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就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可怕。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顾总……您……您没事吧?”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安娜姐说您去考察了,是项目不顺利吗?”
顾宸又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我遇到点小麻烦,刚解决。”
“啊?严重吗?您没受伤吧?”我继续扮演一无所知的关心下属。
“没事。”他顿了顿,忽然问,“你今天一天,都在公司?”
来了!他在试探!
“是的顾总,我一直在工位整理资料。”我回答得很快,尽量自然。
“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我晚点回公司。有几份文件急着处理,你准备好。”
“好的顾总!”
电话挂断了。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虚脱。他信了吗?他最后那个“嗯”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公司内部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开来:顾总在城东新区考察时,座驾被几个当地村民拦住了,理由是补偿款问题,纠缠了快两小时。后来不知道谁通了气,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把村民劝走了。顾总安然无恙,但行程被耽误了。
消息来源隐晦地提到,似乎是有“热心人”提前打了招呼。
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百分之八十。顾宸安全了,而且救援是通过“正规”途径解决的,没有闹大。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于顾宸的怀疑。
晚上七点,顾宸回到了公司。顶楼灯火通明,他直接进了办公室。我按照吩咐,把急需的文件送进去。
他坐在办公桌后,换了一身衣服,但眉宇间的倦色难以掩饰。他接过文件,没看我,直接翻看起来。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我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快速浏览完文件,签了字,递还给我。在我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的手指似乎无意地碰了一下我的指尖。
冰凉。
我触电般缩回手,文件差点掉在地上。
顾宸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探究,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没有问“是不是你”,也没有提任何关于下午的事。
他只是看着我,用那种能冻结血液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一句:
“苏晚,你费心了。”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是你做的局,我也知道你提前安排了“救援”,我更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
他没有戳穿,甚至没有一丝怒气。
但这句“你费心了”,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恐惧。
那是一种顶级猎食者对落入陷阱却还在自作聪明的猎物的……怜悯和嘲弄。
我拿着文件,几乎是逃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知道,我赌输了。
我自以为高明的棋局,在顾宸眼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
我不仅没能让他欠我人情,反而可能彻底激怒了他,让他看清了我“包藏祸心”的本质。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手脚冰凉。
系统无声无息,连警告都懒得发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的短信。
来自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属于顾宸的号码。
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