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

瘦小的身影躲藏在丛林树干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注视着河对岸的光景，眼里透出几分羡艳的光彩。

那就是圣城吗？爸爸妈妈总是圣城有多么美好，他们已经到那里了吗？

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小孩这样想到。

不过她很快就释怀了。

没有关系，小云也可以自己去圣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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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寺鸟并没有意识到身后丛林里还藏有有人，他现在正苦恼于如何把小船弄回来。

或许应该换一艘了。

简寺鸟抬头瞟向乌压压的天空琢磨着。

鸦子又在扇它两个翅膀：“你可以游过去啊嘎嘎嘎！”

简寺鸟：……

游过去？

这和要了他的老命有什么区别？

他真想把这只不靠谱的鸟直接扔进河里。

他勉强压抑住了这个想法，但看向乌鸦的目光还是没有那么友善。

实不相瞒，简寺鸟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

尽管他现在的工作是渡船，但这并不影响他不会游泳。

一想到他小时候……

小时候？

简寺鸟突然不知道他原本在想什么了。

他眼里有些茫然地看着河中央的船，旁边的乌鸦似乎想要啄他的脑袋。

哦，对。

他的船被留在河中央了。

简寺鸟默默白了乌鸦一眼。

全然不顾跳脚的鸟，拽住乌鸦的脚转手扔向了河中。

“喂，喂！！！情义呢？？！！！”

乌鸦不断扑腾着。

果然还是要换一艘船啊……

简寺鸟这样想到。

他没管骂骂咧咧的，转过头想向丛林里走去，脚步却顿住了——一个7、8岁的小女孩就这样扒着树干用她露出的一只眼睛看着他。

发现简寺鸟在看她，小女孩还有些胆怯，缩了缩头。

居然还有人？

可惜船不在了，如果这个胆小的女孩只是想聊聊天的话，他其实也可以奉陪的。

毕竟天天上班确实很无聊。简寺鸟补充了一句。

但要是渡船的话……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看这么一个孩子去送死。

他缓步走到女孩的跟前，慢慢蹲下来和她视线齐平。

女孩又缩了几步，眼睛还是看着简寺鸟。

确实有点胆小。

简寺鸟对人类幼崽一向比较有耐心。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串代码好像就是刻在他的程序里。

明明熊孩子这么多。

女孩眨了眨眼睛，嗫嚅着最终还是开口了：“您好，请问您知道怎么去河对岸吗？”

她的眼里闪着期待。

还是要去圣城的吗？

好可惜……

他的面上不显，答道：“当然，但有条件。”

他好像在试图用冰冷的语气吓走女孩。

女孩好像并不在乎眼前这个大人的语气。

她终于笑着说：“真的吗？！太好了，我可以和我的爸爸妈妈一起幸福下去了！”

爸爸妈妈？

看着女孩开心的笑容，简寺鸟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不希望他的猜想是真的，这对面前的女孩太不友好了。

他第一次有点迟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着眼睛答：“我叫李晴云，你也可以叫我小云哦！”

小云……

是那两个被吞下河的夫妻的孩子吗？

“嗯……小云。”简寺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李晴云依旧散发着她的快乐，她的笑容像末日里穿过云层的一道微弱的阳光。

简寺鸟仿佛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对岸不存在的童话世界……和挫败的哀伤。

她依旧语调上扬：“是我！请问您有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吗，他们刚刚才一起去到河岸边呢，现在应该已经到对面了吧！”

简寺鸟有点沉默。

“等我过去和他们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啦！我们一家人的感情特别好呢！”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像是要说服自己。

“打是亲骂是爱！我爸爸经常打我，一定是很爱我吧！”

听见这话，简寺鸟才注意到女孩身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淤青。

他的心有点抽动。

“没看到也没关系啦，我马上就可以找到他们了呢！”女孩摸了摸头，还是天真的语气。

简寺鸟感觉喉咙像是被赫尔墨斯河的水给淹没了，难以呼吸，声音也有点闷闷的：“嗯，我看到了……”

这样真的好吗？

“……他们很恩爱。”简寺鸟艰难地从嘴里抠出这个词汇。

“嘿嘿，我就说吧！”

女孩彻底从树干后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小短裙，上面还缀着几朵小花，看着可爱极了。

她止不住地去拉年轻人的袖子，语气高昂：“哥哥，快告诉我怎么过去吧！”

简寺鸟像是才回过神一样看着小云，语气迟缓地说：“要过去，可以乘我的渡船……”

小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看着简寺鸟。

“……第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有所隐瞒。”

简寺鸟顿了顿，问道：“你……真的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吗？”

女孩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她回答道：“现在还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以前经常吵架，但是等我们都去到圣城以后，我就会变得非常幸福了！这是爸爸妈妈说的！”

简寺鸟缓缓点了点头，继续下一个流程：“嗯……第二，不能对……呃。”

他突然想起来，那只乌鸦被他扔进河里了。

小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为此，他修改了一下这个规则。

“第二，在船上要讲礼貌哦。”

女孩认真地点头。

“第三，在渡河时不能往河里看。”

“最后，你需要给我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作为船票……什么都可以。”

简寺鸟再次结束了他平常的规则阐述。

李晴云歪了下头。

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给出去的。

忽然，她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取下头发上的粉红色发卡，眼里有几分不舍，但还是缓慢把发卡递了出去，有些心痛地说：“请问，这个发卡可以吗？这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最喜欢这个发卡了……”

简寺鸟垂下眼去看那个已经有些旧了的发卡：“……当然可以。”

尽管他有些不忍。

最终经过感性与理性的斗争，他还是收下了发卡。

顶着女孩期待的目光，他还得想想怎么把船整回来。

他起身准备走到河岸边，却发现那只湿透了的乌鸦站在船头正慢条斯理地整理它的羽毛。

它深邃漆黑的眼眸仿佛汇聚着赫尔墨斯的河水，审视着什么。

最终它的目光停留在小云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怪诞和怜悯地说：“你的爸爸妈妈很恩爱呢……连最后都是一起下去的。”

小云愣住了。

“嘎嘎嘎！！！”乌鸦仰头发出一声怪叫。

风声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