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

孙颖莎向来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收住话题，用什么样的态度让人失去继续聊下去的兴致。果然，她一退，王楚钦也不再多说，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那种微妙又虚假的平和。

片刻的沉默后，王楚钦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肩膀，随后双手插进裤兜：“我送你回去。”

对待孕妇该有的基本照顾，他没落下，哪怕刚有过不快，还是坚持送她。晚上风大，他特意绕了段路，比平时多花了些时间。

孙颖莎一路没怎么想事，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外。偶尔进隧道时，车窗反光里映出王楚钦的侧脸，她都会下意识地僵一下。

终于到了小区楼下，她刚要推开车门，就听见王楚钦低沉的声音：“等等。”

她回头，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俯身靠近——毫无预兆的距离拉近让她愕然，身体瞬间僵住。原来她的包带和安全带卡扣缠在了一起，他比了个“低一点”的手势，她无声地配合着坐回去，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车窗紧闭，没开音乐，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专注地解着缠在一起的卡扣，气息若有似无地落在她左侧耳廓和毛衣领露出的小块皮肤上，让她莫名生出一阵松软无力的错觉。

卡扣很快解开，她松了口气，扯回包带。“走慢点。”他说。

孙颖莎不敢再看他，推开车门转身就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抵抗不了他这种一时兴起的细心，可又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他的基本教养，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走出几步，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她忍不住回头，却见他的车已经汇入车流，像海市蜃楼般，短暂出现后很快消失——就像他偶尔对她流露的那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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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颖莎走在路面开裂的水泥路上，两侧是高低错落的自建房和几栋老旧的单位宿舍楼。左转进小区，六层步梯楼的外墙早已灰败，感应灯昏暗，隔音差得能听见家家户户的说话声，刺鼻的油烟从楼栋缝隙里钻出来，让这里在热闹的市区里显得格外沧桑。

还没走到自家单元，她就看见坐在楼下石墩上的王曼昱。孙颖莎没想过逃避，只是此刻，她确实没准备好怎么和王曼昱解释这一切。

她走到王曼昱面前，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等很久了？”

“本来准备回家，想想还是放不下，就过来了，才到没多久。”王曼昱抬头看她，语气带着点试探，“你呢，和谁一起回来的？”

王曼昱向来聪明，孙颖莎知道这事瞒不住，也不想再撒谎——撒谎太累，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王楚钦。”

王曼昱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颖莎，你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孙颖莎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我怀孕了。”

“什么？”王曼昱眼里原本的失落瞬间被震惊取代，“你在说什么？孙颖莎！”

“我怀孕了，是王楚钦的，所以我们领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王曼昱气极，声音拔高了一度：“我问的是你和王楚钦！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孙颖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白色鞋面上不知蹭了一道黑印，突兀又难看。她动了动脚，把脏了的那只往后藏了藏，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两年前，我刚入职当航医的时候，同事带我去喝酒碰上的，那时候你还在中心医院。”

王曼昱皱紧眉：“然后呢？这两年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之前还在帮你和夏河洲牵线，你把我当小丑吗？”

见王曼昱越说越激动，孙颖莎赶紧摇头：“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孙颖莎抬起头，看向王曼昱的眼睛，努力扯出一个笑，笑意里却满是自我厌弃，“又不是正经谈恋爱，就是偶尔有联系罢了。可能那时候年纪轻，又觉得孤单，就这么断断续续了两年。”

王曼昱的表情越发纠结，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清楚王楚钦心里有郭晓辰吗？你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会对你不一样？”

王曼昱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孙颖莎心上，这些事她比谁都明白，可还是一步步让自己陷进了泥潭。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眼里乖巧懂事、循规蹈矩的人，这辈子只做过两件冲动的事：一是和王楚钦保持了两年不清不楚的关系，二是因为孩子和他领了证。

她移开视线，嘴硬地辩解：“他收入高，家里条件也好，彩礼说给十八万都没还价，我就是看中他的条件，至少以后孩子的生活有保障。”

王曼昱沉默地看着她，把她眼底的不安和强撑都看在眼里，许久才轻声说：“别骗我了，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王楚钦，对不对？”

这句话瞬间戳破了孙颖莎藏了多年的心事，她眼神闪烁，本能地否认：“没有，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王曼昱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忍，“还记得高中我们一起编的手绳吗？我看到王楚钦戴过一根，虽然当时全班都编了，但你的那根收尾处有个小胶团，是我帮你烧线时不小心烫到的，不会有第二根一模一样的。”

王曼昱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是对你也有点意思，可没几天，就听说他和郭晓辰在一起了。我平时跟你八卦他的事，不过是觉得他和我们都没关系，没想到……没想到大家之前传的那些闲话里，那个和他有牵扯的人，竟然是你。”

“颖莎，清醒点，王楚钦不会爱上你的，别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