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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深宫之中,暗流从不因天气而停歇。王德那边显然并未因上次的失手而罢休,反而因计划受挫而更加恼羞成怒。静思苑周围开始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似在监视,又似在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
苏晚和谢珩都察觉到了这种日益紧迫的威胁。那本《内侍省杂录》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对方绝不会允许这证据留存于世。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谢珩站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外,声音低沉而冷静。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他身上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沉稳的锐气。
苏晚点头,神色凝重:“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证据在我们手上是隐患,但若在‘适当’的时候,交到‘适当’的人手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借刀杀人,并非只有对方会用。
机会很快来临。宫中即将举行一场祭祀大典,届时各位皇子、宗室重臣皆会出席,守卫虽严,但人员繁杂,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而苏晚通过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三皇子似乎与王德背后的主子不甚和睦,且素以“刚正”自居。
计划在极度的谨慎中制定。由苏晚设法接近三皇子身边不起眼的随从,将誊抄了关键证据信息的布条“无意”中遗落;而谢珩则负责在远处制造一点小混乱,吸引注意力,掩护苏晚的行动。
行动当日,天色阴沉。祭祀的庄重乐声远远传来。苏晚换上一件稍显整洁的旧衣,将写了“王德私盗丙柒柒号贡匕,意图构陷”字样的布条小心藏好。谢珩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沉声道:“小心。”
苏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融入了通往祭祀偏殿的人流中。
一切按计划进行。苏晚假装失足滑倒,撞到了一位三皇子随从的身上,布条在混乱中“恰好”从袖口滑落。那随从起初不耐烦,但瞥见布条上的字迹后,脸色骤变,迅速将布条收起,警惕地打量了苏晚一眼,随即匆匆离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处传来一阵不大的喧哗——谢珩“不小心”撞翻了祭祀用的灯架,引起了短暂的骚动。
苏晚心脏狂跳,趁乱迅速撤离,回到了静思苑。谢珩早已回来,正焦灼地等在门口,见她安然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王德没有再出现,但静思苑外的窥探目光似乎消失了。
直到五日后,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内侍监王德因“监守自盗、欺上瞒下”之罪,被革职查办,投入大牢!其罪状中,赫然包括私盗库藏贡品一项!
消息传来时,苏晚和谢珩正对坐在火盆边。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两人沉默良久,然后,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一丝淡淡的疲惫。他们赢了,用智慧和勇气,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艰难地赢下了一局。
谢珩看着苏晚,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感激、庆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他伸出手,不是去握苏晚的手,而是轻轻拂去了她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点点灰烬。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笨拙的珍视。
“结束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是暂时安全了。”苏晚纠正道,但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淬毒的匕首之谋,随着王德的倒台而告终。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暂时散去。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两人身上,温暖而真实。他们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此刻,他们凭借彼此的力量,为自己争得了一片喘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