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坐在比赛席上，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老叶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黄少天在团队频道里吐槽，“从开局到现在嘴就没停过，被我的垃圾话传染了吗？”
叶修咬紧牙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尽管没人看得见。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这次比几分钟前那波更加强烈，仿佛有只手在他腹中狠狠拧了一把。他趁着角色潜伏在掩体后的短暂时刻，将左手悄悄移到桌下，按在紧绷如石的腹部。
“少天，你这是嫉妒我垃圾话水平见长啊。”叶修强撑着用往常的语气回击，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团队频道顿时安静了一瞬。
“叶修？”喻文州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你还好吗？”
“好得很。”叶修急促地说，又是一波疼痛袭来，他几乎要蜷缩起来。腹中的孩子仿佛在抗议这狭小的空间和母亲过度紧张的状态，疯狂地踢打翻滚。叶修恍惚地想，这小家伙和他另一个父亲一样，都是不省心的主。
周泽楷。
叶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轮回战队的方向。场馆太大，他根本看不见那个人，但他知道周泽楷此刻一定在全神贯注地比赛，那双总是专注望着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荣耀。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没人知道叶修腹中正在疯狂挣扎的小生命属于谁。
“左侧包抄！”叶修突然喊道，声音因疼痛而尖锐，“沐橙，配合！”
“叶修，你真的没事吗？”苏沐橙的角色在他身边短暂停留，“你的声音听起来...”
“集中注意力！”叶修打断她，同时操纵着他的君莫笑一个翻滚，躲过了一记狙击。子弹擦着他的角色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如果被击中，剧烈的震动可能会让他的身体彻底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预产期原本应该在一周后，医生再三警告过他不要参加这种高强度比赛。但这是总决赛，兴欣第一次闯入总决赛，他不能缺席。
又是一波宫缩，这次强烈到让他眼前发白。叶修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他几乎无法坐在椅子上，双腿不自觉地张开，一种强烈的下坠感攫住了他。
“叶修！”这次是方锐的惊呼，“你怎么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叶修看到自己的角色停滞了一瞬。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我...需要一点时间。”叶修勉强说道，声音已经无法掩饰痛苦，“掩护我三十秒。”
团队频道里一片嘈杂，但他已经听不清队友们在说什么。疼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腹中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向下冲撞，仿佛急于来到这个世界。
叶修颤抖着摘下一边耳机，让它在颈间晃荡。他需要听到比赛情况，但也需要集中精力应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剧变。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队服，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周泽楷突破右翼！”不知道谁在频道里喊道。
叶修猛地抬头，正好在屏幕上看到一枪穿云的身影。那个角色的操作者，那个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Alpha，此刻正带领轮回冲击兴欣的防线。
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叶修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他感到腿间一阵湿热——羊水破了，浸透了他的裤子。幸好比赛席的设计保证了选手的隐私，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叶修！”这次是魏琛的声音，罕见地充满了担忧，“你到底怎么回事？”
“闭嘴...老魏...”叶修喘息着说，手指却奇迹般地在键盘上飞舞，“少天，三点钟方向，截住吴启！”
他必须坚持下去，至少等到比赛结束。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影响到团队的胜利。十年前的他不告而别，十年后的他不能再让队友失望。
但身体有自己的主张。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叶修忍不住弓起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这次，整个团队频道都安静了。
“叶修，退出比赛。”喻文州冷静但坚决地说，“现在。”
“不...”叶修喘息着，“我可以...”
他的话被又一阵宫缩打断。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从他体内滑出。孩子等不及了。
“治疗掩护！所有人，保护叶修的位置！”他听到苏沐橙在指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叶修眼前一片模糊，汗水、泪水或者其他什么液体让他几乎看不清屏幕。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便意，一种无法抗拒的推力从体内传来。他不得不将双脚踩在座椅边缘，膝盖向外打开，这个姿势在狭小的比赛席中极其困难，但他别无选择。
“周...泽楷...”他在疼痛的间隙无意识地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后，一切都失控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击中了他，叶修再也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感觉到有什么正从他体内脱离。他下意识地伸手向下，摸到了什么湿漉漉、温热的东西。
比赛还在继续，枪炮声、技能音效、队友的呼喊声全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叶修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到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存在贴在他的大腿上。
“叶修！叶修！回答我！”团队频道里，各种声音焦急地呼唤着他。
叶修虚弱地抬起手，想要重新戴上耳机，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看到君莫笑依然站在那里，但已经失去了所有动作。
然后，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他的比赛席。
整个场馆似乎都安静了一瞬。“什么声音？”黄少天在频道里问，“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婴儿在哭？”
叶修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用最后一点力气扯下外套，盖住自己和刚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孩，他能感觉到那小东西在他胸前微弱地蠕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比赛席的帘子被猛地拉开。叶修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了一双惊恐而熟悉的眼睛。
周泽楷站在那儿，脸色惨白，目光从他汗湿的脸，移到他怀中那个正在啼哭的新生儿，再回到他的脸上。
“叶...”周泽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第二个音节。
叶修虚弱地笑了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小周...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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