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衣女人，现在许宴书知道她叫“阿曼姐”，步伐很快，高跟鞋在空旷的后廊敲出急促的回音。
阿曼“宿舍在负一层，十人间。”
阿曼“早上六点统一洗漱，晚上十二点门禁。”
阿曼“不准留客，不准私藏食物。”
她们穿过一道狭窄的侧门，走下水泥台阶。
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潮湿，混合着劣质消毒水和隐约的霉味。
头顶的日光灯管接触不良，滋滋闪烁着，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人影。
与会所内部那个金碧辉煌、声色犬马的世界相比，这里像是被遗忘的地下墓穴。
许宴书“记住了。”
许宴书低声回应，声音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阿曼姐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掏出钥匙串，哗啦作响。
阿曼“你的铺位在最里面，上铺。”
她推开门。
一股更浓重的、混杂着各种化妆品、汗水甚至隐约脚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逼仄，勉强塞下五张双层铁架床，床单颜色杂乱，有些甚至能看到污渍。
地面潮湿，几个敞开的行李箱和杂物堆在角落，几乎无处下脚。唯一的光源来自屋顶那盏昏暗的灯泡。
龙套“新人？”
一个只穿着吊带衫和短裤，正对着小镜子挤痘痘的女孩抬起头，懒洋洋地打量许宴书
龙套“啧，又是白瓷。”
靠门的下铺，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女人正在折叠几件颜色鲜艳的裙子，闻言头也没抬
龙套“阿曼姐，这都第几个了？挤得翻身都难。”
阿曼“规矩照旧。”
阿曼姐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没听见抱怨
阿曼“许宴书，你的柜子是左边那个最破的，锁坏了，自己想办法。”
她说完，转身就走，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许宴书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
房间里的其他女孩各自做着事情，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那种无形的排斥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人窒息。
她默默走向最里面的上铺，脚下不小心踢到一个空化妆品盒子。
龙套“看着点！”
挤痘痘的女孩不满地嘟囔。
许宴书“对不起。”
许宴书低声道歉，手脚并用地爬上冰冷的铁架床。
上铺的空间低矮得让人直不起腰，床垫薄而硬，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放下自己那个简单的行李包，坐在床沿，看着下方那片混乱和冷漠，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白瓷”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不仅是工作的低贱，还有生存空间的挤压。
突然，铁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阿曼姐的高跟鞋，也不同于女孩们的杂乱。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挤痘痘的女孩迅速放下镜子，折叠衣服的女人也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望向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堵住了门口本就狭窄的光线。
是丞磊。他依旧穿着那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似乎只是路过，目光淡淡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蜷缩在最里面上铺的许宴书身上。
丞磊“还习惯吗？”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房间里落针可闻。
这句话显然是对许宴书说的。
许宴书心脏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攥紧了粗糙的床单。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丞磊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的视线在她因为爬床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晚上一样，平静，深邃，带着一种评估商品的审度。
丞磊“明天开始，跟着阿曼熟悉酒水单和基本礼仪。”
他语气平淡地吩咐，像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丞磊“‘天上人间’不养无用的人。”
说完，他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临检，转身离开。
铁门再次关上，沉重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
直到脚步声远去，房间里的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挤痘痘的女孩拍了拍胸口，小声对折衣服的女人说
龙套“吓死我了，丞总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那女人瞥了一眼依旧僵在上铺的许宴书，眼神复杂，夹杂着一丝探究和更深的疏离。
龙套“谁知道呢……新人，听见了？明天别出错。”
许宴书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床单上留下了清晰的褶皱。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丞磊的出现和那句话，比阿曼姐的冰冷训斥、比室友的排斥、比这糟糕的环境，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她的底层。而他那句“不养无用的人”，像一把冰冷的尺子，悬在了她的头顶。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攀爬那座“白金阶梯”，每一步都将伴随着怎样的目光与代价。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