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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如同在她颅骨内点燃了一场无声的山火,视野边缘的金色光斑不断融化、滴落,将A区奢华的轮廓扭曲成晃动的油画。
许宴书感觉自己的四肢不再属于自己,每一次抬起都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
笑声、碰杯声、音乐声,混合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作呕的低频轰鸣。
她正端着一杯近乎满溢的“滴金酒庄”贵腐甜白,走向回廊深处仅有的几个铂金包厢之一。
金黄色的酒液在精致的笛形杯中危险地晃动,映出她苍白汗湿的脸。
脚下的地毯柔软得可怕,仿佛每一步都会陷落。
就在她勉强能看到目标包厢那扇沉重的、镶嵌着暗色金属的实木门时,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巨浪般将她吞没。
眼前的景象瞬间碎裂、旋转,化作一片刺眼的白光。
她听见水晶杯脱手坠地的脆响,尖锐得像是她某根神经崩断的声音,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预想中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
她坠入了一个坚实而稳当的怀抱。
一股清冽的、带着雪松与旧书卷气息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强势地驱散了部分灼热与混沌。
一只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稳住了她向后仰去的头,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滚烫的颈侧,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许宴书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深色的衬衫布料,以及线条冷硬的下颌。
是丞磊。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惊慌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的审视,仿佛在精确计算着她此刻的脆弱程度与剩余价值。
许宴书“……”
她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丞磊没有开口。
他手臂稍稍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体重在他手中轻得仿佛不存在。
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蜷缩,额头无意中抵靠在他颈窝处,那里传来的体温比她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碎裂的酒杯和蔓延开的金黄色酒液,抱着她,转身便走进了旁边那扇虚掩的铂金包厢门,将外面所有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彻底隔绝。
包厢内的光线被调节得极为柔和,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杂音。
这里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被按了静音键的奢华空间。
他将她轻放在一张宽大的、铺着顶级羊绒软垫的沙发上,丝绒的微凉触感透过薄薄的裙装传递到她滚烫的皮肤上。
他直起身,拿出手机,只说了三个字
丞磊“陈医生。”
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不容置疑。
放下手机,他走到一旁的小型酒柜,倒了一杯纯净水,然后回到沙发边。
他没有将水杯递给她,而是单手托起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将杯沿凑近她干裂起皮的嘴唇。
丞磊“喝。”
指令简洁,毫无情绪。
许宴书就着他手的力量,小口地吞咽着微凉的液体,水流滋润着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模糊的清明。
她仰视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和他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
喝完水,他松开手,让她重新陷回柔软的靠垫。
随即,一条质感极佳、轻薄却异常温暖的羊绒毯盖在了她身上,将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包裹起来。
丞磊“休息。”
他站在沙发旁,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权威,仿佛这两个字就是不容违逆的法则。
丞磊“医生很快到。”
许宴书蜷缩在毯子里,高烧让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徘徊。
身体的极度不适依然存在,但周遭令人窒息的声音和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隔离出来的、诡异的宁静。
她能感觉到他没有离开,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既提供了暂时的避风港,也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她没有精力去思考这短暂的“庇护”背后意味着什么,是出于对“资产”的维护,还是别的。
疲惫和病痛最终占据了上风,她在弥漫的雪松气息和这片被强行划分出的寂静中,沉入了不安的昏睡。
这次坠落,没有摔落在冰冷的地面,却坠入了一个更令人心悸的、由权力划定的刻度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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