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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与记忆深处医院的冰冷绝望重叠。
许宴书在柔软的床上醒来,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线条简洁,灯光被调成柔和的暖黄色。
这不是她那个拥挤的宿舍。房间宽敞,陈设低调而奢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神的薰衣草香氛,将她与“天上人间”那片喧嚣彻底隔绝。
是高烧后丞磊将她安置在此。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清晰,但那股灼烧般的痛楚已经退去。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穿着整洁制服的中年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清淡的粥点和温水。
龙套“许小姐,您醒了。丞先生吩咐您需要静养。”
女人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许宴书沉默地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这种被妥善“安置”的感觉,并未带来多少安心,反而像被贴上了某种无形的标签。
午后,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成毅。
他依旧穿着质地柔软的浅色衣衫,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
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防尘罩的衣物架。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仔细逡巡着她的气色。
成毅“看来休息得不错。”
他开口,声音温和得像羽毛拂过
成毅“这里的安静,才配得上你。”
他说话时,视线缓缓扫过这间不属于她的、过于精致的客房,仿佛在确认环境是否符合他的美学标准。
许宴书靠在床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底升起一丝戒备。
成毅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将衣物架小心地放置在房间中央,然后,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轻轻揭开了防尘罩。
一件礼服显露出来。
那是一件极其精美的晚礼服,主色调是月光般的银白,但细看之下,面料里织入了极细的淡紫色丝线,在某些角度下会泛出微妙的光晕。
设计简约而优雅,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靠面料本身的光泽与剪裁,便散发出一种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华贵。
与粉晶那樱花粉的裙装相比,这件礼服如同云泥之别。
成毅“我请Laurent连夜改的。”
成毅的目光近乎痴迷地流连在礼服上,指尖虚虚拂过那光滑的面料
成毅“你之前那身粉晶的裙子”
他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成毅“粗劣的颜色,僵硬的剪裁,简直是对你的一种亵渎。”
他转向她,眼神灼热
成毅“只有这样的颜色,这样的质感,才能勉强衬出你骨子里的清冷和……潜力。”
他用了“潜力”这个词,像是在评价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
许宴书“我不需要。”
许宴书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病后初愈还有些沙哑。
这件礼服美得惊心动魄,却也重若千钧。
接受它,意味着接受他更深的界定与掌控。
成毅微微歪头,脸上浮现那种熟悉的、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无法理解她为何要拒绝这份“美”。
成毅“为什么不要?”
他轻声问,向前走近一步,目光紧锁着她
成毅“难道你更喜欢那些廉价的东西?更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穿上它,你会明白。”
他的话语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偏执。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引导她走向他认定的“正确”。
许宴书看着那件在柔和灯光下流淌着静谧光华的礼服,又看看成毅那双纯粹而固执的眼睛。
拒绝似乎会引来更麻烦的纠缠。她疲惫地闭上眼,高烧后的虚弱让她难以集中精神与之对抗。
许宴书“随你吧。”
她最终低声说,带着一种放弃挣扎的漠然。
成毅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微笑,像是艺术家终于得到了模特的妥协。
成毅“很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如同完成了一件重要作品,悄然退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室内重归寂静。
那件月光紫的礼服静静立在房中,像一道优雅的幽灵,一个无声的宣告。
它比那珍珠白的披肩更进一步,更贴身,更不容忽视。
它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成毅试图为她重新定义的壳,一个他理想中她应该成为的、精致而易碎的琉璃镜像。
许宴书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感觉那股刚刚退去的高烧寒意,似乎又以另一种形式,悄然渗入了四肢百骸。
攀爬的阶梯上,馈赠往往与枷锁同行。
而这一次,递来枷锁的手,温柔得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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