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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业绩指标像一道逐渐收紧的金色绞索,勒得许宴书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冰冷的数字,不仅仅是账面上的目标,更是她能否留在这个刚刚触摸到的、稍微像样一点的阶层,能否继续穿着这身月光紫礼服,能否支付父亲ICU那永不间断的费用的唯一标准。
四人间里,室友们讨论着新入手的限量款手袋,或是炫耀着某位客人承诺的海外旅行,那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空气中漂浮的香水味变得甜腻到令人作呕。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真正属于自己、不被任何目光丈量、不被任何声音填满的空间。
她沿着员工区域错综复杂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推开一扇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通往备用露台的安全门。
一股微凉、带着城市尘埃气息的风瞬间涌入肺叶,驱散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暖香。
露台很简陋,水泥地面布满裂纹,栏杆锈迹斑斑,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桌椅。
但这里足够高,能俯瞰脚下这座城市流淌的、冰冷的灯火长河。
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像一块块燃烧的宝石,近处居民楼的窗口透出零星温暖的黄光,都与她无关。
喧嚣被隔绝在身后厚重的门板之外,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一种空旷的自由。她靠在冰冷的锈蚀栏杆上,微微仰起头,夜空被城市的光污染染成一种混沌的暗红色,看不到星星。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以稍稍松弛。业绩的压力,男人们或审视或掠夺或禁锢的目光,室友们隐形的排挤,阿曼姐冰冷的提醒……
所有重量似乎都暂时被这高空的风吹散了些许。
她闭上眼,只想在这一小片被遗忘的废墟里,做几分钟纯粹的许宴书,而不是那个需要计算每一分价值、周旋于各种欲望之间的“琉璃”。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却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寂静。
许宴书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会是谁?
来人停在她身侧几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些许古籍和草药气息的冷香。
成毅“这里的风景,配不上你。”
是成毅。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晚风拂过琴弦,在这空旷的露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许宴书缓缓睁开眼,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处那片虚假的星空。
许宴书“这里安静。”
她简单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成毅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倚着栏杆的、微微用力的手指上,又扫过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成毅“那些数字,让你很困扰?”
他问,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探究,仿佛无法理解为何这种东西能困扰他眼中的“艺术品”。
许宴书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对他来说,那些大概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数字吧。
成毅“你不该为这些俗事烦心。”
成毅向前走了半步,与她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同样的方向,但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那些灯火,落在了更虚无的某处。
成毅“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他微微侧头,看着她被风吹起碎发的侧脸,眼神专注而沉迷。
成毅“只要你愿意,那些东西,我可以轻易为你抹去。”
成毅“你只需要……保持你应有的样子。”
他的话语温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掌控力。抹去?用什么样的代价?更深的依附,更彻底的失去自我?
许宴书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他的脸在远处霓虹的映照下,一半清晰,一半隐在阴影里,那双黑眸像两潭深水,诱人沉溺。
许宴书“成先生”
她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在风里有些飘忽。
许宴书“有些路,总得自己走。”
成毅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困惑的情绪,随即又被那种纯粹的、固执的欣赏覆盖。
成毅“倔强……也是一种美。”
他轻声说,像是终于为自己的发现找到了注解。
成毅“但别让它,磨损了你自己。”
他没有再逼迫,只是静静地陪她站了一会儿。
然后,如同他来时一样悄然,转身离开了露台,留下那缕清冷的余香,和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话。
成毅“记住,我永远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露台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声。
许宴书重新靠回栏杆,那份短暂的放空却已被彻底打破。
成毅的出现提醒着她,无论躲到哪里,都无法真正逃离那些注视,无法摆脱那无形的、用温柔和欲望编织的网。
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尘埃的空气,挺直了脊背。
休息时间结束了。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安全门,重新投入那片金碧辉煌、却又无比冰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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