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那间家徒四壁的小仙府，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才允许自己腿软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刚才在寂灭渊的那场戏，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和力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四肢百骸。
我成功了……吗？
至少，信息传递出去了。楚廷夜那么聪明，他一定听懂了我的暗示。只要他不再抱着那种认命赴死的心态，只要他有一线求生的意志，我的冒险就值得。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九重天，潜入危机四伏的魔域？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蚂蚁打算去掏了狮子的老窝，还得顺走狮王的宝贝——纯属找死行为。
我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清点我的“造反”家当：
1. 低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仙力。（主要用途：照明、给守心柳浇水、偶尔加速跑几步。）
2. 一个装了些零碎玩意儿的小乾坤袋。（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几块楚廷夜送的黑石头和骨头、没用完的止血散和凝露丸、几块舍不得吃的仙界糕点、一本看到一半的人间话本子。）
3. 对魔族领地为零的认知。（仅限于听说那里终年昏暗、魔气森森、魔族个个青面獠牙脾气暴躁——大概率是神族官方宣传。）
4. 一腔孤勇和……呃，可能不太够用的智商。
看着这份寒酸的清单，我默默捂住了脸。
前途无亮，一片漆黑啊。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放弃，等着我的就是楚廷夜魂飞魄散，我估计也得去轮回走一遭。
“拼了！”我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姜芷，你可以的！你可是连魔族少主都敢投喂（兼拥抱）的女人！”
首先，得搞到去往魔域的方法和路线图。
九重天与魔域之间有强大的界壁，由南天门守军重兵布防，正常途径想都别想。只能走非正常途径——比如，某些不为人知的、可能极度危险的时空缝隙或者秘密通道。
这种信息，巡值司的普通卷宗里肯定没有。或许……只有那些古老的、被封印的禁忌典籍里才可能提及一二。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藏书阁禁库。
那是存放神界各种机密卷宗和禁忌典籍的地方，守卫森严，等闲神君都不得入内。以我的身份，正常情况下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俗话说得好，规矩是死的，神是活的。尤其是在这种“下班”后的寂静时段……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每天准时去寂灭渊“劝解”楚廷夜（当然是做做样子，隔着光幕用眼神交流一下，确认他还活着，状态尚可），然后乖乖回仙府“反省”。同时，我暗中留意着巡值司的排班和藏书阁附近的守卫换岗规律。
机会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降临。
那晚恰好是蟠桃园小仙童的生日，据说瑶池那边有小型聚会，不少神仙都会去凑热闹，连带着各处的守卫似乎都松懈了一些。
我换上我最不起眼的一套灰色仙裙，将周身仙力收敛到极致，像一抹幽魂，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藏书阁附近。
巨大的藏书阁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禁库在藏书阁的最深处，入口处闪烁着复杂的符文禁制，两名金甲天兵如同雕塑般矗立在两侧。
硬闯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躲在远处一片仙植的阴影里，心脏跳得飞快。怎么办？调虎离山？我拿什么调？声东击西？我这点仙力，东边可能还没响，西边我就先被抓了。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司命星君！他竟独自一人，缓步走向藏书阁！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
只见司命星君走到禁库入口，那两名天兵立刻躬身行礼。他微微颔首，并未进入禁库，而是……转向了旁边一条不起眼的、通往藏书阁后方的小径。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条小径……我记得好像通往一个堆放杂物的偏殿？难道那里有别的入口？或者……司命星君是去做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跟上他！
我屏住呼吸，借着仙植和建筑物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司命星君身后。他走得并不快，似乎心事重重，并未察觉我的跟踪。
他果然走进了那个堆放杂物的偏殿。殿内灰尘遍布，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卷宗架和破损的玉简。司命星君在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停下，手指在空中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
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向下的、幽深的阶梯！
密道？！
我激动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嘴，看着司命星君的身影消失在阶梯下方，墙壁再次合拢。
机会！
我不知道司命星君下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多久会回来。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耐心地等待着，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墙壁再次滑开，司命星君走了出来，眉头微蹙，似乎带着一丝疑虑。他并未停留，直接离开了偏殿。
确认他走远后，我立刻从藏身处窜出，跑到那面墙壁前。回忆着司命星君刚才划出的符文轨迹，我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可怜的仙力，依样画葫芦。
第一次，失败。符文毫无反应。
第二次，仙力不稳，符文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
第三次，我集中全部精神，指尖颤抖着，终于勉强勾勒完成。
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我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墙壁在身后迅速闭合。
阶梯下方是一条狭长而昏暗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卷宗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司命星君的独特神力波动。
他刚才果然来过这里。
顾不得多想，我沿着通道快步前行。通道尽头，是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没有任何禁制。我轻轻推开石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密室，四壁都是书架，上面摆放的并非玉简，而是一种古老的、用某种兽皮制成的卷轴。
就是这里！禁库中的禁库！
我快速浏览着书架上的标签——“上古秘闻”、“失传禁术”、“三界裂隙”……
找到了！“三界裂隙”！
我抽出那部分卷轴，迫不及待地展开。兽皮卷轴上用古老的神文绘制着地图，标注着一些连我都听说极其危险的绝地和……几条若隐若现的、连接不同界域的虚线！
其中一条，从九重天外围的“堕仙崖”附近，蜿蜒指向魔域的“幽暗之渊”！
堕仙崖……那是惩戒犯下大错仙神的地方，仙气稀薄，环境恶劣，时有空间乱流，寻常神仙根本不会靠近。而幽暗之渊，听起来就是魔域里一个鸟不拉屎的险地。
这条通道，恐怕极其不稳定，而且危机四伏。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我强行将路线图和相关的注意事项（比如如何感应裂隙、如何抵御空间乱流、以及魔域大致方位等）刻印在脑海里。确认记牢后，我将卷轴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迅速沿原路返回。
离开偏殿，潜回仙府，整个过程顺利得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司命星君。他今晚的出现，是巧合吗？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跟踪？那条密道，他似乎是故意……在我面前打开的？
细思极恐。
但我没有时间去深究了。无论这是陷阱还是机缘，我都必须走下去。
第二天，我以“心情郁结，需外出散心”为由（孙老头大概觉得我只要不惹事，随便我去哪），申请离开了巡值司管辖范围。
我没有去任何风景优美的地方，而是径直朝着九重天外围，那荒凉而危险的堕仙崖而去。
越靠近堕仙崖，周围的仙气越发稀薄混乱，光线也变得昏暗。凛冽的罡风吹得我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我来到堕仙崖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布满空间裂痕的乱石堆。按照卷轴上记载的方法，我释放出微弱的仙力，仔细感应着周围的空间波动。
找到了！
在几块巨石的夹角处，我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但不同于周围混乱空间的、稳定的能量波动。那就是裂隙的入口！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庄严神圣的九重天。
再见了，我的安稳生活。再见了，守门员生涯。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看似虚无的裂隙之中！
“嗡——”
天旋地转！
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扯碎了！周围是光怪陆离、毫无规律可言的色彩和线条，空间乱流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护体仙光上（虽然很薄），发出噼啪的声响。
我死死咬着牙，凭借着脑海中记忆的路线和一股“不能死在这里”的信念，拼命调整着方向，朝着魔域的大致方位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就在我感觉仙力即将耗尽，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稳定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出口！
到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出了出口！
“噗通！”
我重重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震得眼冒金星。
咳……咳……我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云层在缓缓蠕动。大地是焦黑色的，布满了裂痕和奇形怪状的嶙峋怪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魔气，以及一种硫磺和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稀薄而混乱的仙力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魔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自发地向我侵蚀而来，让我感到一阵阵不适和晕眩。
这里……就是魔域？
我真的……闯进来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面，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危机四伏的世界，心里没有恐惧，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兴奋和坚定。
楚廷夜，我来了。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逆天之路，第一步，总算……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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