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从未想过,他的人生会终结于一串数字。
“三百,怎么样?这可是清朝的老物件了。”摊主搓着手指,眼睛眯成一条缝,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狡黠。
夜市的人声鼎沸,各色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交织成一片迷离的光晕。林澈捏着那枚青铜手环,指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手环上的纹路十分奇特——一条蛇首尾相衔,构成一个完美的圆环,蛇身上的鳞片细致入微,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
“八十。”林澈平静地还价,目光却无法从那手环上移开。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它,他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这物件本就属于他。
摊主故作夸张地摇头:“小伙子,你这砍价也太狠了。这样,二百八,给你个友情价。”
林澈笑了笑,作势要将手环放回摊位上。就在他的手即将离开手环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仿佛一旦放下,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百。”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预想中要坚定得多。
“二百五,不能再少了!”
“一百五,不行就算了。”
最终,这笔交易以二百元成交。林澈将手环揣进兜里,转身没入夜市熙攘的人流中。他并未注意到,在他身后,摊主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迅速收摊离去,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
回到家中,姐姐林薇正在厨房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又买什么没用的东西回来了?”林薇头也不回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姐姐特有的亲昵责备。
林澈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铜手环,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一个小玩意儿,挺特别的。”
“洗手吃饭,姐夫马上就回来了。你今天不是去面试了吗?结果怎么样?”
林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将手环随意戴在右手腕上,大小竟意外地合适:“还行吧,等通知。”
这已经是他毕业后的第七次面试了。作为一个普通二本院校毕业的学生,在这个大学生遍地走的城市里,他并不具备什么突出的竞争力。平凡的家庭,平凡的长相,平凡的教育背景——林澈二十四年的人生就是一部关于“普通”的纪录片。
“没关系,慢慢找。”林薇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擦了擦手,回头看见林澈腕上的手环,愣了一下,“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夜市上淘的,怎么了?”
林薇走近些,仔细看了看手环上的蛇形纹路,眉头微蹙:“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
林澈不以为意地转了转手环:“就一装饰品,能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姐夫王磊推门而入。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今天显得格外疲惫,连脱鞋的动作都慢吞吞的。
“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林薇迎上前,接过王磊手中的公文包。
“公司有点事,加班。”王磊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林澈手腕上的青铜手环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小澈买了新饰品?”
林澈点点头,抬起手腕:“怎么样,好看吗?”
王磊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手环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那一刻,林澈莫名觉得姐夫的表情中有一种他读不懂的东西——不是欣赏,也不是好奇,而是某种...警惕?
“挺特别的。”王磊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随即转身走向洗手间,“我先洗个手。”
晚餐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王磊吃得很快,几乎没参与姐弟俩的谈话,时不时瞥向窗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姐夫今天怎么了?”趁王磊去盛饭的间隙,林澈小声问姐姐。
林薇摇摇头,压低声音:“不知道,最近他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上周还有个陌生人来找他,两人在楼下谈了半个多小时。”
饭后,林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继续投递简历。腕上的青铜手环在键盘敲击声中微微发热,他并未在意,只当是金属与皮肤摩擦产生的正常现象。
深夜十一点半,林澈终于关掉电脑,准备洗漱睡觉。就在这时,他听到客厅传来压低声音的争吵。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是王磊的声音。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林薇的声音带着困惑与不满。
“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解释,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就这几天,我们必须走。”
“王磊,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林澈屏息凝神,却只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是脚步声向卧室方向移去。
他摇摇头,只当是夫妻间寻常的争执,并未多想。
洗漱完毕,林澈躺上床,举起右手,在黑暗中端详腕上的手环。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手环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那衔尾蛇的图案在微弱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蛇眼处似乎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林澈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时,一切如常。
“错觉吧。”他喃喃自语,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
他并不知道,几公里外,一场超越他理解范围的战斗正在上演。
---
城市的另一端,两条黑影在高楼间追逐。
前面逃窜的人影浑身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每一次跳跃都在身后留下一串血珠。后面追赶的男人步伐从容,黑色的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脸上覆盖着一副毫无特色的白色面具。
“放过我...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普通人...”受伤的男人嘶声求饶,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面具人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霎时间,前方逃窜的男人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整个人被弹回,重重摔在天台边缘。
“你们这些‘清道夫’...自以为是的混蛋...”受伤的男人艰难地爬起身,背靠天台护栏,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既然不给我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他双手猛地合十,全身开始发出不祥的红光,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显然,他正准备发动某种同归于尽的招式。
面具人依然静立原地,只是微微偏头,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然后,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正准备自爆的男人突然僵住,眼中的疯狂被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心脏已不翼而飞。
“不可...能...”他吐出最后几个字,身体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面具人走到尸体旁,俯身从对方手腕上取下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手链,随手放进口袋。然后,他站起身,望向城市的一角,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又一个错误需要纠正。”他轻声自语,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就在这时,他佩戴的耳麦中传来急促的语音:“‘收债人’,东南方向检测到异常时间波动,坐标已发送。优先级:最高。”
被称为“收债人”的面具人调出全息地图,目光锁定在闪烁的红点上——那正是林澈家所在的位置。
“了解。”他简短回应,身形一闪,已从天台消失。
---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澈被一种莫名的心悸惊醒。
房间里一切如常,窗外月色朦胧,万籁俱寂。但他腕上的青铜手环却异常地发着烫,那温度几乎到了灼伤皮肤的程度。
他坐起身,试图摘下手环,却惊讶地发现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手环仿佛与他的手腕融为一体,任凭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心头笼罩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如同夏日的远雷。紧接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由远及近。
林澈跳下床,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远处的天空被诡异的橘红色光芒映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更令他不安的是,那光芒似乎在向这个方向移动。
他走出房间,发现姐姐和姐夫也已被惊醒,正站在客厅窗前。
“出什么事了?”林澈问道。
王磊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终于...还是来了...”
“什么来了?王磊,你到底在说什么?”林薇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因恐惧而发紧。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笼罩了整个小区,伴随而来的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振翅。房间里的灯具开始明灭不定,电器发出噼啪的响声。
“趴下!”王磊猛地将妻子和妻弟扑倒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席卷而来。窗户玻璃应声碎裂,家具被掀翻,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澈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身上,几乎要将他的内脏挤碎。
混乱中,他看见王磊挣扎着站起身,双臂前伸,似乎在抵挡着什么。令他震惊的是,姐夫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而那些飞溅的玻璃碎片在靠近他们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偏离方向。
“王磊,你...”林薇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王磊苦涩地说,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我本来想带你们远离这些的...”
话音未落,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这一次的力量远超之前,王磊周身的金光应声破碎,他整个人被狠狠抛飞,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软软滑落,不知死活。
“王磊!”林薇尖叫着向丈夫爬去。
林澈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他低头一看,骇然发现一根钢筋不知何时穿透了他的腹部,鲜血正汩汩流出。剧痛后知后觉地袭来,让他几乎晕厥。
“姐...”他艰难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仅几米之遥的姐姐。
林薇回过头,脸上满是泪水与绝望。她向林澈伸出手,两人的指尖几乎相触。
就在这时,第三波冲击降临了。
林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身体在那无形的力量中四分五裂,鲜血与碎肉溅满整个房间。他自己的视野也开始模糊,生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消逝。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清晰地听见手腕上的青铜手环传来一声清脆的“滴答”声,仿佛某种机械装置被启动。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贯穿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
林澈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睡衣。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窗外传来鸟鸣声和早高峰车辆往来的嘈杂,一切都平静而寻常。
他颤抖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有伤口,没有疼痛。他又环顾四周,房间整洁有序,丝毫没有经历灾难的痕迹。
“一场...噩梦?”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然而那梦境太过真实,姐姐惨死的画面依然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令他不寒而栗。
“小澈,起床吃早饭了!你今天不是约了九点的面试吗?”林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熟悉而充满活力。
林澈浑身一僵, slowly 抬起手腕——那枚青铜手环依然戴在那里,在晨光中泛着微凉的青光。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手环上那条衔尾蛇的一只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仿佛浸透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