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归途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正值黄昏。季云深在舱门打开的瞬间深吸一口气，潮湿的、带着栀子花香的空气涌进肺里——这是故乡的味道。

沈墨仔细替他系好围巾，指尖在羊毛布料上停留了片刻：“车已经在等了。”

回程的车上，季云深望着窗外流转的街景。不过离开数月，城市的天际线又多了几栋陌生的高楼，但那些老巷口的榕树依然郁郁葱葱，像在固执地守护着什么。

“先回家休息？”沈墨轻声问，手始终护在他身侧，隔绝了人群的拥挤。

季云深却摇了摇头：“去学校吧。”

他想看看那间办公室，那棵樱花树，那些或许还在等着他的学生。

夜色初降的校园格外宁静，数学楼的灯光大多暗着，只有三楼东侧的那扇窗还亮着暖光——那是他们办公室的位置。季云深怔怔地望着那扇窗，想起很多个深夜，他独自在那里批改论文到天明。

沈墨扶着他踏上熟悉的楼梯，在办公室门前停下。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推开门的那一刻，季云深愣住了。

办公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的书桌上整齐地堆着待阅的论文，那盆薄荷草被移到了窗台最显眼的位置，嫩绿的新叶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最让他惊讶的是，墙角多了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面搭着柔软的薄毯。

“林薇他们经常来打扫，”沈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学生们都很想你。”

季云深走到书桌前，指尖抚过那些论文的封皮。每一本都贴着便签，标注着需要指导的章节和问题。在最新的一本论文上，学生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季教授，听说您要回来，我把第三章重写了，希望这次能更好。”

窗外传来晚自习的铃声，遥远而清晰。季云深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仿佛这十年的光阴从未流逝，他依然是那个在讲台上挥洒激情的教授，而沈墨还是那个总爱在课后追着他提问的青年。

“明天要见几个学生吗？”沈墨问，递来一杯温水。

季云深接过水杯，目光落在墙上的日程表。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会议、讲座和讨论班，全部用不同颜色的笔细心标注——红色代表重要，绿色代表可以调整，蓝色......

“蓝色的代表我会陪你一起参加。”沈墨轻声解释。

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季云深望着那些精心安排的日程，忽然明白沈墨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不仅是为了学术，更是要帮他找回那个曾经充满热情的自己。

他走到窗前，望向夜色中的校园。图书馆的灯火通明，有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林荫道，年轻的身影充满朝气。

“我想下周就开始指导论文。”季云深转身，看见沈墨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

“好，我来安排。”

离开办公室时，季云深在门边停下。他仔细锁好门，就像很多年前每个下班的夜晚。只是这一次，有人在他身边安静地等待着。

夜风拂过，带来栀子花的清香。沈墨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温度从掌心一直传到心底。

回家的小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季云深望着身旁之人的侧脸，忽然想起普林斯顿的枫叶，研究院的琴声，还有异国雪夜里那封为他铺就归途的邮件。

原来无论走得多远，总有人为他亮着一盏灯。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