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数学家大会归来后，沈墨在书房里添置了一个玻璃柜，专门陈列季云深那些写满涂鸦的手稿。来访的学生们总是好奇地驻足，试图从那些飞鸟与云朵的线条间，解读数学思想的轨迹。
"直觉是自由的飞鸟，"一个年轻女孩在参观笔记上写道，"而证明是让它安全归巢的翅膀。"
季云深看到这句话时，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他示意沈墨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那是他完全未公开的"灵感集"，满是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与疑问。
"该让它们见见阳光了。"季云深轻抚封面，像在告别一个时代。
沈墨慎重地接过笔记，仿佛接过一个时代的重量。在整理扫描这些手稿的日子里，他常常工作到深夜，台灯的光晕将他的侧影投在满墙的公式上。
某个雨夜，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转向正在审阅论文的季云深："您为什么从不急着发表这些？"
雨声敲打着窗棂，季云深的笔尖在纸页上轻轻一顿："真正的种子，不急着破土。"
这份"灵感集"以电子版形式公开后，在数学界引起了比文集更大的反响。最让人意外的是，多个实验室几乎同时验证了其中一个关于混沌理论的大胆猜想——这个被季云深随手写在角落的设想，竟预言了某个物理现象的存在。
"您看，"沈墨将最新一期的《科学》杂志放在书桌上，封面报道正是这个发现，"您的直觉总是走在时代前面。"
季云深只是淡淡扫过那个醒目的标题，目光却停留在随文刊登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他十年前在讲座上的剪影，台下坐着年轻的沈墨。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八月的一个午后，那位曾在普林斯顿与沈墨交锋的老院长突然到访。老人拄着拐杖，坚持要亲自向季云深致意。
"你当年的直觉，"老院长握着季云深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让我们少走了十年弯路。"
夕阳西下，送走老院长后，书房里格外安静。沈墨发现季云深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庭院里新开的桂花出神。
"怎么了？"他轻声问，为季云深披上薄毯。
"想起王教授说过的话。"季云深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他说，数学家最高的境界，是成为真理的通道。"
暮色渐浓，初开的桂花在晚风中暗香浮动。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几个学生正抱着书从庭院经过，年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或许正是真理流淌的痕迹。
当晚，沈墨在整理书房时，在季云深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一页新写的手稿。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却是一个全新方向的起点。页脚标注着一行小字：
"留给后来者。"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满室。沈墨知道，有些传承无需言语，就像桂花开放，自有清香远播。
而他们，有幸成为这清香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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