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第十四章:独白与重逢的序曲
春雨连绵的四月初,校园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我与周屿分手后的日子,起初像是一场缓慢的苏醒,麻木而平静。
我没有哭,没有崩溃,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我的生活:上课、读书、写作、去天台照料植物。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内心某个部分已经永久地改变了。
小敏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周屿,只是默默地陪我去吃火锅,看无聊的电影,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只是并肩坐在天台看云。
“你需要时间,”她说,“但也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知道她说得对,但愈合需要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
四月中旬,我在图书馆偶然遇到陈浩。他看起来有些尴尬,但还是走了过来。
“听说你们...”他欲言又止。
“分开了。”我帮他说完,语气平静。
陈浩叹了口气:“周屿是个傻瓜。他那天后来找我喝酒,说得一塌糊涂。他不是不爱你,只是...困惑。”
我微笑:“我们都困惑,陈浩。但这不重要了。”
离开时,陈浩说:“苏媛其实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知道吗?德国那个项目一结束,她就和另一个建筑师确定了关系。周屿的‘专业契合’理论完全是一厢情愿。”
这个消息让我惊讶,但并不改变什么。周屿的困惑真实存在,无论苏媛是否参与其中。
四月下旬,我收到一个包裹,是周屿寄还的我留在他那里的东西:几本书,一条围巾,还有那本我们共同记录的笔记本。
包裹里没有信,只有一张便条:“希望你一切都好。——周屿”
我翻阅那本记录本,看着我们曾经共享的时光和距离,忽然明白:有些故事注定要成为过去,而不是未来。
那天晚上,我独自登上天台,做了一个决定。我拿出手机,给周屿发了分手后的第一条信息:
“周屿,我们需要一次真正的告别,而不是悬而未决的沉默。明日下午三点,老地方见。不为复合,只为结束。”
他很快回复:“好。”
第二天,春雨依旧。我提前到达图书馆,选择了我们初遇时他坐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去,整个空间呈现出不同的景象——更加开阔,更加客观。
周屿准时到来,看起来睡眠不足,但眼神清澈。
“谢谢你愿意来。”我开口。
“谢谢你提出见面。”他坐下,“我欠你一个道歉,和一个解释。”
我摇摇头:“不需要道歉。但如果你愿意,我需要知道一件事:当你说我们追求的生活不同时,那真的是你的想法,还是只是逃避的借口?”
周屿沉默了片刻,然后诚实地说:“两者都有。在德国的那段时间,我确实被苏媛和她的野心所吸引,但那不是爱情,而是...我对自身不确定的投射。”
他继续道:“我父亲一直期望我成为像他那样的建筑师,追求荣誉和影响力。而我内心深处想要的是更简单、更人性化的设计。当你支持我去德国时,我感到一种恐慌——仿佛你也在推我走向那个我不确定是否想要的方向。”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许多谜团渐渐解开。
“我错误地将这种困惑投射到我们的关系上,”周屿承认,“认为问题出在我们‘想要的生活不同’。但实际上,问题出在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窗。我们都望向窗外,回忆着那个雨天我们的初遇。
“那天你给我伞时,”周屿轻声说,“我注意到你不只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你看书时的专注和真实。那种真实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却在过程中迷失了。”
我转回目光:“那么现在呢?你找到答案了吗?”
“部分找到了。”他微笑,有些苦涩,“我拒绝了导师的国际项目邀请,决定留在父亲的工作室,但只接手小型、人性化的设计。从基础开始,找到自己的道路。”
我点头:“听起来是个好决定。”
“林夕,”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说这些可能太迟,但我真的...”
我轻轻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不必说完。我理解,也原谅你。但有些路,一旦分开走了,就不必强行再合并。”
周屿的眼中有失落,但也有释然:“你成长了很多。”
“我们都在成长。”我微笑,“只是方向不同了。”
我们最后一起喝了咖啡,像老朋友般聊了近况,然后在天台分手。这次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有平静的接受。
“祝你找到想要的,”周屿说,“你值得所有的美好。”
“你也是。”我回应,“保重,周屿。”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章真正地翻过去了。
五月来临,校园被新绿覆盖。我专注于自己的写作,那篇为《建筑评论》写的文章被采用了,编辑邀请我写一个系列专栏。
“从文学视角看建筑空间”,这个主题意外地契合我的双重兴趣。我开始系统地阅读和写作,发现自己确实有着独特的视角——不是建筑专业的,也不是纯文学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跨界视角。
六月的一个下午,我在图书馆遇到马克,那个德国交换生。他即将回国,特意来告别。
“听说你和周屿分开了,”他委婉地说,“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没关系,”我真诚地说,“有时候结束是新开始的必要前提。”
马克微笑:“你知道吗?在我的观察中,你从来不只是‘周屿的女朋友’。你有自己的光芒,只是需要自己发现。”
这句话让我深思。确实,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我太多地定义自己与周屿的关系,太少地探索自己独立的存在。
马克离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申请一个交流项目,去英国学习一个学期的创意写作。不是逃避,而是探索。
申请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我的写作样本和专栏文章给评审留下了深刻印象,七月下旬,我收到了录取通知。
八月,我开始准备出国。收拾行李时,我重新翻出那个时间胶囊盒子。距离我们约定的三年还有很久,但我决定提前打开它。
盒子里装着我们的信件、照片、纪念物。我一一翻阅,微笑着回忆,但没有悲伤。最后,我读了自己当时写的那封信:
“给现在的我们:无论未来如何,感谢此刻的真诚与勇气。愿我们永远保持成长的好奇和爱的能力。”
我添了一张新纸条:“承诺兑现:我们确实成长了。谢谢这一切。——林夕,于新旅程前夜”
我将盒子重新密封,决定留给时间。
离出发还有一周时,我接到周屿的电话。他的声音平静而友好:“听说你要去英国了。恭喜。”
“谢谢。”我回应,“你呢?一切好吗?”
“还好。”他说,“我接手了一个社区图书馆的设计项目,很小,但很有意思。想起了我们的项目。”
我们聊了几句近况,然后他说:“林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时是对的。关于我需要找到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追随别人的期望。”
“你也是对的,”我回应,“关于我们需要诚实面对自己。”
通话结束时,周屿说:“保持联系?作为朋友。”
我微笑:“当然。保重,周屿。”
“你也是,林夕。”
挂断电话,我感到一种圆满的平静。我们没有成为敌人,也没有强行做朋友,只是成为了彼此历史中重要的一章,然后继续各自的旅程。
出发前日,我独自登上天台。夕阳西下,校园被染成金色。我站在栏杆前,看着这个承载了我太多记忆的地方,心中充满感激而非悲伤。
手机响起,是专栏编辑的电话:“林夕,下一期的主题是‘离别与重逢的空间’,我想这很适合你来写。”
我微笑:“确实。我已经有灵感了。”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下的校园,然后转身离开。
有些告别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开始;有些独白不是为了孤独,而是为了更清晰的对话。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