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08年12月22日,冬至。斯瓦尔巴群岛的极夜已持续了57天,观测站的探照灯在雪地上划出的光带,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亮色。32岁的诺曼·马弗趴在观测仪前,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过去两个月,他和埃布尔教授联系的三位物理学家陆续传来消息,模型复核结果与他一致,可当他们联名向联合会提交补充报告时,得到的仍是石沉大海的沉默。
凌晨三点十七分,观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诺曼猛地惊醒,咖啡杯从桌上摔落,褐色的液体在地板上洇开。他扑到屏幕前,瞳孔骤缩——多狭缝探测器传回的实时画面里,太阳的轮廓正在扭曲,赤道附近的黑子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炸开一道银蓝色的裂口。紧接着,一道远超预期的焰流从裂口处喷涌而出,带着肉眼可见的粒子流,以每秒800公里的速度向地球冲来。
“它来了。”诺曼的声音发颤,指尖抖得按不准通讯器的按钮。他终于拨通了埃布尔教授的电话,耳机里却只有刺耳的电流声——太阳风已经撞毁了近地轨道的通讯卫星,地面的电磁网络正在全面瘫痪。他转身冲向观测窗,掀开厚重的遮光帘,瞬间被窗外的景象钉在原地。
极夜的黑暗被彻底撕碎了。
银蓝色的光像涨潮的海水,从地平线的一端蔓延至另一端,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发光的流体。太阳不再是记忆里温和的橙黄色,而是变成了一个燃烧的银蓝色火球,焰流在大气层外翻滚,发出的轰鸣声透过3米厚的混凝土墙壁,震得实验室的灯管忽明忽暗。远处的冰川开始崩塌,巨大的冰块坠入海洋,掀起的巨浪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
“辐射强度超过阈值1000倍!”观测仪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屏幕上的数据像疯了一样跳动。诺曼知道,此刻暴露在地表的生物,会在瞬间被粒子流击穿细胞——他想起奥斯陆的家,想起妻子抱着女儿在樱花树下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摸出手机,想最后发一条讯息,却发现屏幕已经变成了一片雪白,只有相册里的照片还能勉强看清。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供电系统突然中断,应急灯亮起惨绿的光。墙壁上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天花板的混凝土块开始往下掉。诺曼下意识地抱住桌上的硬盘——里面存着所有的观测数据和模型报告,这是他能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东西。
“轰隆——”
承重墙塌了。诺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硬盘从怀里滚了出去,他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片滚烫的水泥。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窗外的银蓝光焰已经吞没了观测站的穹顶,像一只温柔又残忍的手,将他和他未说出口的牵挂,一起裹进了这场末日浩劫里。
同一时间,全球各地的地表监测站都在重复着相似的毁灭。东京的摩天大楼在电磁脉冲下断电,纽约的防辐射穹顶被焰流烤得变形,悉尼的海滩上,来不及撤离的人们在银蓝色的光里倒下,身体在辐射中迅速失去生机。而地下深处,刚刚动工的地下城雏形里,人们透过监测屏看到这一幕,有人当场瘫坐在地,有人抱着身边的人失声痛哭——他们终于知道,诺曼·马弗的预警不是谣言,可一切都太晚了。
当银蓝色的光焰渐渐淡去,地表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只有少数躲进地下掩体或深海潜艇的人活了下来,他们望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银蓝色太阳,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人类文明的地表时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