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忽视

由于匆忙赶路，走廊二楼的灯未曾点亮，昏沉的光线在削弱视觉的同时，却悄然放大了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每一步踏出，似乎都能听见回声在幽暗中蔓延，空气里的每一丝微弱气息都变得清晰可辨。

此刻，谢聿礼只觉自己的触感与嗅觉愈发敏锐。怀中的人紧紧依附于他，仿佛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柔软的身躯贴靠着他的胸膛。掌心不经意地触及那温软的大腿，犹如轻抚过一片细腻的绸缎。而那一缕缕顺滑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颈间，伴随着滚烫的呼吸，撩拨着他的心弦，令他难以忽视这份炽热的亲近。

扑通——

那一刻，谢聿礼的心跳陡然沉重，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轰鸣。他的呼吸也随之变得轻浅，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惊动周遭的空气。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哪怕是一丝微小的动作都会打破这片岌岌可危的宁静。

他深怕自己会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念想，仿佛心底那只被囚禁的野兽正蠢蠢欲动，一旦放任思绪松动半分，那野兽便会咆哮着撕裂牢笼，挣脱束缚，将一切秩序与理智踏碎殆尽。

梵音虽未言语，但那细微而持续的颤抖却如冷风般在耳畔萦绕，瞬间将谢聿礼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回。他眉心轻蹙，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此时不该有的绮念，随即放缓了声线，带着几分温润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这儿呢。发生什么事了？”

谢聿礼口中的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越过梵音的肩头，投向她身后的某个角落。那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寒刃，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空气，直刺目标。然而，在这凛冽视线的同时，他的手掌却轻落在梵音的背上，动作温柔似风拂过湖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与暖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微妙地交织着，让人不禁屏息凝神。

“我……我房间里面有……有蛇！”梵音的声音断断续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下意识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谢聿礼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战栗绝非伪装，而是源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般悄然漫过她的全身。

他立刻就想起了偶然听慕雪说过的事，梵音被蛇咬过。

那件事发生在某个炎热的夏天，梵音为贪一时清凉，独自来到海边嬉戏。然而，就在那一天，她意外遭遇了海蛇——不止一条，而是成群盘踞。冰冷的鳞片、幽暗的瞳孔，它们无声地逼近，仿佛死神低语。若不是有人及时发现异样并出手相救，恐怕从此以后，他再也无缘再见她的笑颜。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梵音开始怕蛇。

想到此处，谢聿礼的眼底悄然泛起层层寒意，仿佛有冷风掠过心湖。他的声音却依旧温柔，如暖阳般驱散了周围的阴霾：“别怕，有我在。我去把它赶走，好不好？”

梵音拼命克制住自己，她不想过去，但她更不想一个人待着，谁知道万一那条蛇又突然跑了过来咬她呢。

她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打电话给要要九吧，万一你也被咬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能捉住它的。”谢聿礼的嗓音柔和了几分，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消防员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它若是趁机跑掉，再想抓住就难了，对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温暖的味道，让人听了感觉踏实不已，更何况谢聿礼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镇上最近的消防站到这里最快也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蛇如果跑了就很难找到了。

她也不可能一直麻烦人家，万一消防员战士们一走，蛇又爬回来了，那她真的会疯掉。

梵音咽了咽口水，然后才点点头，“那......那好吧，你千万要小心点。”

她此刻的脑海中尽是那条蛇的影子，冰冷的鳞片、幽暗的眼神，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恐惧如同夜色一般浓稠，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她的思绪混乱不堪，满心只想着该如何脱身，却丝毫未曾察觉，自己的动作已在慌乱中变得异常僵硬而不自然。

感受到怀里人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他们也贴得更近了，谢聿礼薄唇紧抿，一只手将人捧着，转身根据梵音的指示拿了夹子，那是梵奶奶准备的，就是怕有一天会出现这种情况。

推开门，梵音的房间映入眼帘。

灯光璀璨，房间弥漫着如同大海般深邃的蔚蓝色调。窗户上挂着一串由贝壳精制而成的风铃，微凉的晚风拂过，它们便轻轻摇曳，奏出宛若海浪低语的清脆乐声，为空间增添了一抹灵动与静谧。

谢聿礼一边锐利地扫视着，一边温声道:“你刚才看见蛇在什么地方？”

梵音不敢回头，只能指了指窗户的方向，“就是那里，在窗帘底下。”

谢聿礼应声看去，果然瞧见一个细长的，黑白相间的东西正呈“S”形蠕动着。

只是......

他不太确定，但还是打算走近看看，察觉到谢聿礼正要靠近，梵音连忙道:“你千万小心啊！”

谢聿礼轻声道:“好，我会的。”

倘若被旁人瞧见这一幕，定会满心惊诧：为何这样一个面容冷峻、神情淡漠的人，竟会吐露出如此温柔的话语？那寒冷却柔和的反差，宛如冰川间流淌出的涓涓暖流，令人心头一震。

仔细检查了窗户周围，谢聿礼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看到的那条蛇，是不是黑白相间的？它是不是挂在窗帘上，像是从窗帘里爬出来的？”

“对啊。”

梵音口中应着，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那条蛇，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维持着那个姿势未曾改变吗？

果然，她下一秒便听见男人清润带着些许安慰的声音，“你看错了，那不是蛇，只是一条绳子。”

梵音眨了眨眼，她连忙回头看去，那条“蛇”挂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还能随着夜风飘摇没有半分挣扎，要说它是活物，那也有点太过乖顺了一点。

同时，下午的记忆悄然涌上心头。她想起了那捆新买的绳子，原本是打算用来绑葡萄架的。她一向喜欢吃葡萄，后院里也种着奶奶精心照料的葡萄藤。只是那些架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奶奶之前绑的绳子几乎快要磨损殆尽，于是她特意买了新的，想着能替换上去，好让葡萄架继续稳稳地支撑起那些沉甸甸的果实。

她分明是放好了的，却不曾想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一想到底是谁会这样捣蛋，恐怕也只有顽皮的开开和心心了。

可眼下她闹了一个大乌龙，不由有些尴尬，“那个......”

她本打算道歉，也想道谢，可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剩下的话语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硬生生堵在了喉咙深处，连带着呼吸也猛地一滞。

近，太近了。

近得足以感受到男人那灼热的呼吸，近得足以细数他那纤长的睫毛，近得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仿佛在不断攀升。

倏然间，心脏的跳动加快了几分，耳尖悄然漫上一阵热意。与谢聿礼相触的地方，仿佛被火焰轻舔，不觉疼痛，却炽热难当，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细微的痒感，令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