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周六早上没课，苏梧卿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窗帘没拉紧，一道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床尾的地毯上，暖烘烘的。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昨晚天台的事好像成了很远的片段，只剩点模糊的影子，陆泽宇发白的脸，宋清柔挑衅的笑，还有被风吹走的那条灰色围巾。

她没失眠，也没掉眼泪，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只是做梦时好像又听见有人叫“卿卿”，温温柔柔的，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透。

苏梧卿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爬起来。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楼下已经传来了说话声，是她爸妈的声音，还有一个……有点陌生，却又透着点熟悉的男声。

是沈千屿？

她踩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放得很轻。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个少年，背对着她，白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发尾微微卷着，垂在颈后。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袖口挽起来一点，露出的手腕细而白，手指修长，正端着一杯温水，听得认真，偶尔点头时，肩膀会轻轻动一下。

“千屿啊，这么多年没回来，国内变化大，你比卿卿大一岁，以后在学校可得多照看着她点。”苏妈妈的声音格外热络，“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可得帮着点。”

“放心吧苏阿姨，我不会让卿卿受委屈的。”少年开口，声音比刚才听起来更清晰些，温温柔柔的，尾音有点轻，“就是……好久没见卿卿了，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哥哥。”

苏梧卿站在楼梯拐角，心里莫名一动。她记得小时候，沈千屿比她大一岁，总像个小大人似的跟着她，明明自己也怕黑，却会牵着她的手说“卿卿妹妹别怕，有哥哥护着你”。那时候他长得白，性子软，别的小朋友抢她的画本，他敢冲上去把画本抢回来，哪怕自己被推得坐在地上，也会把画本紧紧抱在怀里，跑过来塞给她。

后来他要走的那天，在机场抱着她的肩膀哭，眼泪蹭了她一袖子，反复说“卿卿妹妹等我，等我回来保护你”。那时候她还踮着脚拍他的背，笑话他“哥哥怎么比我还能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要护着她。

“傻孩子，卿卿怎么会不认得你？”苏爸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昨天听说你要回来，晚上还问了我好几遍你什么时候到。”

苏梧卿干咳了一声，慢慢走下楼。

听见声音，沙发上的少年猛地回头。

那一瞬间，苏梧卿的脚步顿了顿。

他比她记忆里高了太多，小时候的小大人长成了挺拔的少年，肩膀宽了，身形也舒展了，白金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一点眉毛，露出的眼睛是极浅的碧色，像盛着一汪湖水，眼尾微微上挑，是很标准的桃花眼，可偏偏蒙着层淡淡的雾，看起来软乎乎的，一点都不张扬。他的皮肤很白，嘴唇的颜色偏粉，笑起来时，嘴角会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左边脸颊还有个小小的梨涡，透着股易碎的柔弱感，却又因为那双眼和发色，显得格外惹眼。

真的……很好看。

沈千屿看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手里的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有点拘谨地看着她，手在身侧悄悄攥了攥，又松开，小声叫：“卿卿。”

没再像小时候那样喊“卿卿妹妹”，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温柔柔的，带着点熟悉的亲近，比任何称呼都让人心安。

苏梧卿走到他面前，笑了笑：“千屿哥哥，好久不见。”

她从小就叫他“千屿哥哥”，因为他大一岁，总爱把“我是哥哥，要让着妹妹”挂在嘴边。现在再见，这声称呼倒比小时候更顺口了。

沈千屿听见“千屿哥哥”，眼睛弯得更厉害了，梨涡也明显了些：“卿卿，我好想你。”他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碧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映着她的影子，没有一点杂质，“我在国外的时候，总想起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喊我哥哥的样子。”

苏梧卿心里软了点。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着：“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还转去我们学校。”

“是我特意求爸妈转过去的。”沈千屿看着她削苹果的手，目光落在她指尖上淡淡的红痕，他眼神微微暗了暗，却没多问，只是轻声说，“我比你高一级，本来可以去别的班，但我想和卿卿一起上学，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都能看见你。”

苏妈妈在旁边笑着插话：“可不是嘛，这孩子，一听说能转去你们学校，还能和卿卿同级，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对了卿卿，千屿刚回来，学校的事不熟，你平时多跟他走动走动，有你这个妹妹在，他也能快点适应。”

苏梧卿抬头，看了眼沈千屿。他长得这么惹眼，白金色头发，碧色桃花眼，一看就不是会被忽略的类型，反而像是会被很多人围着问东问西的样子。但她还是点头：“放心吧妈，有我在，他肯定能很快适应。”

这话她说得很自然，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跟在他身后，等着他护着自己那样，不过现在换成她了，只是她也能好好照顾他。

沈千屿听见这话，嘴角的笑又深了些，乖乖地“嗯”了一声，眼神里满是依赖，像小时候那样，把她当成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千屿坐在苏梧卿旁边，不停给她夹菜。他夹菜的动作很轻，怕菜汁溅出来，每次夹完，都会小声问：“卿卿，这个好吃吗？你要是喜欢，哥哥再给你夹。”

苏梧卿碗里的菜很快堆成了小山，她无奈地笑：“千屿哥哥，我自己来就好，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我不饿，卿卿多吃点。”沈千屿摇摇头，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眼神里带着点固执的温柔，“你长身体，要多吃点有营养的。”

苏梧卿没再拒绝，慢慢吃着。她能感觉到，沈千屿看她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样，满满的都是在意。这种在意，不是陆泽宇那种带着点敷衍的讨好，而是作为哥哥，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惦记，纯粹又真诚。

吃完饭，沈千屿要回家收拾东西，苏梧卿送他到门口。

站在玄关处，沈千屿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她面前。盒子是银色的，很小巧，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

“卿卿，这个给你。”他的手指捏着盒子边缘，有点紧张，“这是我在国外特意给你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梧卿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一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坠上是一个小小的月亮，月亮中间刻着一个“卿”字，做工很精致，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我知道你名字里有个卿字，就刻了这个。”沈千屿看着她的反应，有点不安地攥了攥衣角，“你要是不喜欢，我再……”

“喜欢。”苏梧卿打断他，把项链拿出来，“很好看，谢谢你，千屿哥哥。”

她很少戴首饰，觉得麻烦，但这条项链，她却很喜欢。不是因为有多贵重，而是因为他的心意——特意刻了她的名字，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特意记着她从小到大的喜好。

沈千屿听见“喜欢”，一下子松了口气，笑起来，梨涡陷得更深了：“你喜欢就好。我……我帮你戴上吧？”

苏梧卿点点头，转过身，把头发撩到肩后。

沈千屿走到她身后，手指拿着项链，动作很轻，生怕碰到她的脖子。银链很细，他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的后颈，微凉的触感，让苏梧卿轻轻颤了一下。

他的呼吸也很轻，落在她颈后，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是少年人干净的气息。

很快，项链戴好，他轻轻把链坠塞进她的衣领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锁骨，两人都顿了一下。

沈千屿飞快地收回手，耳尖有点红，小声说：“戴好了。”

苏梧卿转过身，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谢谢千屿哥哥。”

“不用谢。”沈千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有点小，“卿卿，下周我去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在学校门口等我？我怕找不到教室，而且……我想第一眼就看见你。”

“好啊。”苏梧卿答应得很干脆，“下周一一早，我在学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你，一眼就能看见。”

沈千屿抬起头，碧色的眼睛里满是欢喜，用力点头：“嗯！卿卿，我先走了，周一见。”

“周一见，千屿哥哥。”

看着沈千屿的车消失在路口，苏梧卿摸了摸衣领里的月亮链坠。

她转身回家，刚走到客厅，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梧卿，是我。”电话那头是陆泽宇的声音，带着点急切，还有点委屈，“你为什么拉黑我？微信也删了？你真的要分手吗？”

苏梧卿靠在墙上，声音很平静：“陆泽宇，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我没说要分手！”陆泽宇的声音提高了些，“我和清柔只是误会，就是不小心牵了个手，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生气，你把我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没什么好谈的。”苏梧卿打断他，“陆泽宇，我不是在闹脾气，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苏梧卿！”陆泽宇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你到底要怎么样？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跟我分手？我们在一起半年了，你就这么不在乎吗？”

“半年而已，不算长。”苏梧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陆泽宇，是你先越过了线，现在说这些，没意思。”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沈千屿温柔的眼神，想起他给自己戴项链时泛红的耳尖，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还有，不是我不在乎，是你配不上我的在乎了。”

说完，她没等陆泽宇反应，直接挂了电话，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暖暖的。苏梧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

陆泽宇，宋清柔，你们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不行吗？不是觉得我只会安安静静，好欺负吗？

那你们就等着吧。

下周，千屿哥哥来了，他比我大一岁，会护着我，会把我放在心尖上。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周一的时候，陆泽宇看见她和沈千屿站在一起，看见沈千屿眼里只有她的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苏梧卿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照片里，她的衣领间露出一点银色的链坠，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清亮，她把照片存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