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深渊的死寂,最终是被我体内失控爆发的幽冥之力打破的。黑色的能量以我为中心,如同毁灭的潮汐向四周奔涌,撞击在那些古老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石柱上残留的灵族符文应激亮起,柔和的白光与我的黑暗疯狂对冲、湮灭,激起漫天飞舞的能量碎屑,如同一场光与影的葬礼。
“少主!”幽影和其他影卫在能量风暴的边缘焦急地呼喊,却无法靠近分毫。
我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们。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你消失的空无,以及残留在空气中,那令我灵魂都在颤栗的光明气息。它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感知里,也烫在我的心上。
“啊——!!!”
咆哮声撕裂了我的喉咙,带着血腥味。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我为你颠覆了族内格局,为你双手沾满血腥,为你闯入这绝地,最终得到的,却是你决绝的背影和那该死的、与我对立的力量!
母亲……又是那个女人!她死了这么多年,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了你,也隔阂了我们!她留给你的力量,成了你逃离我的翅膀!
毁灭吧!把这一切都毁灭!
我疯狂地催动着力量,试图摧毁这个让你消失的遗迹,摧毁所有关于灵族、关于光明的痕迹。黑色的闪电自我手中迸发,抽打在石柱上,留下焦黑的印记。地面在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少主!不可!此地空间本就不稳,再强行破坏,恐会引发大崩塌,我们都将葬身于此!”幽影不顾一切地以神识传音,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我疯狂的火焰。葬身于此?不,我还不能死。我死了,谁去把你找回来?谁去把你……抓回来?
力量骤然收回,反噬之力让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漆黑的地面上,迅速被侵蚀消失。我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空洞地望着你之前站立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一种比疯狂更可怕的、冰冷的空虚感,瞬间攫取了我。仿佛我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偏执,所有的生存意义,都随着你那一眼诀别,被彻底抽空了。
“查……”我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幽冥族暗线,影卫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那个传送阵通向哪里!哪怕翻遍九幽十地,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幽影立刻领命,声音凝重。他清楚,这次的“寻找”,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不再是保护,而是……追捕。
我们离开了永夜深渊。回归幽冥族的路途,沉默得可怕。我身上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让所有随行的影卫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族内,三长老及其党羽被清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我的归来,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暴戾,以及幽冥玥“意外陨落于永夜深渊”的消息,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陨落?”我高坐于冰冷的玄铁王座之上,听着下方长老们或真或假的哀悼和试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父亲闭关不出,族内大小事务皆由我决断。如今,再无人能掣肘于我,也再无人……能让我有所顾忌。
“没错,陨落。”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带着无形的威压,“三长老余孽欲对少主不利,引诱其进入永夜深渊。本君虽及时赶到,却未能挽回……此事,到此为止。”
我强行定下了基调,不容置疑。没有人敢公开质疑我,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尤其是,当我以铁血手腕,迅速整顿族务,将权力进一步收拢,并开始大规模调动资源,似乎在疯狂寻找着什么的时候。
他们猜测我因失去弟弟而性情大变,变得更加冷酷、专断。他们对了,也错了。我并非因“失去”而改变,我是因“失控”而疯狂。你,幽冥玥,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脱离我掌控的存在。这让我无法忍受。
我开始疯狂地搜寻关于灵族的一切古籍秘辛,关于血脉觉醒的记载,关于那种传送阵可能的目的地。我派出一波又一波的影卫和探子,深入那些与灵族接壤或有遗迹的险地、秘境。
然而,关于你的消息,石沉大海。
你就如同人间蒸发,那觉醒的光明血脉,似乎拥有某种遮蔽天机的能力,让我庞大的情报网络都无从下手。
每一个没有结果的回报,都像是在我焦灼的心上再添一把火。我变得愈发易怒,寝殿内时常回荡着器物碎裂的声音。偶尔,我会独自一人站在你曾经居住的、如今已空无一人的宫殿前,看着那株你亲手种下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幽昙花。
它依旧在生长,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我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嫩的花瓣时,却又猛地收回。那纯净的、带着生机的荧光,此刻在我眼中,却刺眼得如同你那觉醒的力量,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黑暗。
“为什么……不肯听话……”我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一丝迷茫。
我回想起你最后的话。
“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不想我们之间,永远只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
“我不想因为我的无能,而让你双手沾满更多的鲜血……”
“所以,到头来,你还是只想把我变成一个你需要的样子。”
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针,扎在我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意志上。我从未想过,在我为你构筑的、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堡垒里,你感受到的,竟是束缚和负累。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