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你的尸体？”
我的声音低沉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在齿间碾碎。绿洲上空，光与暗的能量依旧在激烈对冲，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乳白色的光盾与幽冥巨手僵持不下，逸散的能量旋风般卷起沙石，将我们三人笼罩在一片混乱的力场中心。
你站在光盾之后，脸色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更加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那双曾经只会依赖地望着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火焰——那是守护某种信念的决绝，哪怕守护的对象是你自己，而对抗的，是我。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比任何锋利的刀刃都要伤人。它彻底否定了我过往对你所有的保护，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温情脉脉的伪装，血淋淋地撕开。
我怒极反笑，周身的幽冥之力如同沸腾的墨海，更加汹涌地注入那只巨手之中：“你以为……我不敢吗？！”
黑色巨手光芒大盛，指节狰狞，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猛地向下一压！光盾剧烈地闪烁起来，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你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身体微微晃动，却依旧死死支撑着。
“玥！”你身边的灵族男子惊呼一声，双手结印，更多的纯净白光自他体内涌出，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注入你的光盾之中，勉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御。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不解，“他是你弟弟！你怎能如此相逼！”
“滚开！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我厉声喝道，目光如刀刮过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插手？！”
“玄瑾，不必与他多言。”你喘息着，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对那男子说道，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我，“他听不进去的。”
玄瑾……我记住了这个名字。一个注定要被湮灭的名字。
“兄弟？”我盯着你，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看看你现在！站在我的对立面，用着与我截然相反的力量，和一个外人联手对抗我！幽冥玥，这就是你想要的‘路’？！”
“是你逼我的，哥哥！”你眼中终于涌上了泪光，那泪水却并未软化你的眼神，反而让它更加剔透，也更加坚硬，“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我只是想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是你……是你从不给我选择！”
“选择？我给你的是最好的保护！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途径！”我低吼着，心中的暴戾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交织。你的成长，你的坚定，你身边出现的“外人”，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掌控，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恐惧。恐惧失去你，恐惧你走向我无法触及的远方。
“那不是保护，是囚笼！”你的声音带着泣音，却字字诛心，“一个以爱为名的、华丽的囚笼！哥哥，你问问你自己，你想要的，究竟是我的安全，还是……绝对的控制？”
“闭嘴！”我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是被戳中了内心最不愿承认的隐秘。幽冥之力再次暴涨，黑色巨手猛地攥紧成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那摇摇欲坠的光盾！
“轰——！！！”
这一次，光盾再也无法支撑，轰然破碎！强烈的能量反噬让你和那个叫玄瑾的灵族男子同时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水潭边，溅起大片水花。
你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坐回去，鲜血自口中不断涌出，染红了你淡青色的衣襟，也染红了你身前的水面。那抹刺目的红，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眼底。
我……伤到你了。
真的伤到你了。
那只由幽冥之力凝聚的黑色巨手在击碎光盾后，并未继续落下，而是僵在了半空。看着你虚弱不堪、鲜血淋漓的模样，我心中翻涌的疯狂杀意，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恐慌。
我能踏过你的尸体吗？
不。
我做不到。
哪怕你拥有了与我对立的力量，哪怕你一次次逃离我，哪怕你此刻为了别人与我兵戎相见……我也无法亲手将你摧毁。
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是我疯狂世界里最后一点不曾完全泯灭的微光。毁灭你，等同于毁灭我自己。
我缓缓收回了幽冥之力，那只恐怖的黑色巨手随之消散在空中。笼罩绿洲的威压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我一步步向你走去，脚步沉重。玄瑾挣扎着想要挡在你身前，却被你轻轻按住了手臂。你抬起头，看着我走近，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对抗，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深可见骨的悲伤。
我在你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擦去你唇边的血迹。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却微微偏头，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跟我回去。”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你需要治疗。”
你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哥哥，你看到了吗？没有你，我也不会死。我能保护自己，也能……找到愿意帮我的人。”
你的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的玄瑾。
这一眼，再次点燃了我压下的怒火和嫉妒。但我看着你惨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那怒火却无法再次发作。
“他帮不了你。”我冷冷地瞥了玄瑾一眼，语气森寒，“灵族自身难保，他们护不住你。”
“不劳阁下费心。”玄瑾毫不畏惧地回视着我，“玥公子是我灵族贵客，我们自会倾力相护。”
“贵客？”我嗤笑一声，目光转回到你脸上，“是因为他身上的皇裔血脉吗？你们想利用他做什么？重建灵族皇室的荣光？把他推上前台，成为你们对抗幽冥族的棋子？”
我的话语尖锐而刻薄，既是说给玄瑾听，更是说给你听。我想让你看清，所谓的外界，所谓的帮助，背后都带着目的。
你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却没有露出我预期的惊讶或动摇。你只是轻轻地说：“哥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一切都看作是交易和利用。”
你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就算被利用，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至少……他们给了我选择的权利。”
又一次，“选择”。
这个词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沉默了。我知道，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动摇你的决心。强行带走你？看着你此刻的状态，我怀疑你是否能承受得住再次的空间传送或者我的禁锢。难道真的要看着你在我面前……？
我做不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却无法让我的弟弟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家。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你，目光复杂难辨。有愤怒，有不甘，有痛楚，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
“幽冥玥，”我唤你的全名，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也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幽冥衡的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的目光转向玄瑾，杀意毫不掩饰：“保护好他。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必踏平你灵族圣地，鸡犬不留！”
说完，我不再看你们，转身，身影融入阴影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我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一眼你依靠在别人身边的样子，我怕我会彻底失控，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必须离开。需要冷静，需要重新谋划。
幽冥玥，我的弟弟。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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