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

风声在死寂的绿洲废墟上呜咽，卷起淡淡的血腥味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息。我，幽冥衡，站在你的面前，手中握着那枚属于你们母亲的光晶。它在我掌心散发着温润却顽固的白光，像一颗不属于我的心脏在跳动，排斥着我的黑暗，也牵动着你的呼吸。

玄瑾和他的灵族护卫如临大敌，光芒在他们身上流转，蓄势待发。但我无视了他们。我的世界里，此刻只有你，幽冥玥，和我等待的答案。

你的目光，从玄瑾紧张的脸上移开，最终牢牢定格在我手中的光晶上。那里面，有母亲的遗泽，有你血脉的源头，或许……也是你敢于反抗我的底气之一。

时间仿佛凝固。我看到你眼中激烈的挣扎，如同被困在网中的幼兽，想要撕破束缚，却又畏惧着网外的未知与锋利。你的脸色因失血和之前的战斗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里的光，却在我出现后，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明亮。

终于，你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穿透我们之间短短的距离，直直地撞入我的眼底。

那里面，没有了在永夜深渊时的诀别悲伤，也没有了方才对峙时的激烈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哥哥，”你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把母亲的光晶，还给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你的要求，而是因为你语气里的那种平静。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平静。

我没有动，只是握紧了光晶，指尖感受着那微弱的排斥力，声音低沉而危险：“这就是你的选择？即使刚刚才被这些蝼蚁逼入绝境，即使没有我，你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

你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却无比坚定：“是，我看到了危险。我也看到了，依靠外力的局限。但这恰恰证明，我需要更快地成长，真正地掌握属于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永远躲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包括你的，或者，”你看了一眼玄瑾，“灵族的。”

你的话语，像是一把精准的锉刀，一下下锉在我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逻辑上。我给予的保护，在你眼中，竟成了阻碍你成长的桎梏。

“跟我回去，我同样可以让你变强！”我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可能，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幽冥族有无数的秘法典籍，我可以为你找来最适合的！我可以让你变得比现在强大十倍、百倍！足以应对任何危险！”

你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悲哀：“然后呢？哥哥，变得强大之后呢？依然是活在你划定的界限里，按照你设定的方式去使用力量吗？那样的强大，和我现在被你护在羽翼下，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你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我周身自然散发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想要的力量，是能够让我自由选择人生的力量。是可以用它去治愈、去守护，而不是仅仅为了杀戮和征服的力量。哥哥，你给不了我这种选择，因为你从不认为这种选择是必要的。”

我沉默了。你的话语，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内心最深处的偏执。是的，我从未认为你需要选择。我认为我为你规划的道路就是最好的、唯一正确的道路。你的反抗，你的“选择”，在我眼中只是不懂事和叛逆。

“所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你选择留在灵族？选择这条……可能充满利用和阴谋的路？”

你的目光再次扫过玄瑾，然后回到我脸上：“我选择走我自己的路。灵族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但最终，路要靠我自己去走。哥哥，我不是选择与你为敌，我是选择……成为我自己。”

成为你自己……

这五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一部分，是我需要精心呵护和绝对掌控的所有物。我从未真正将你视为一个独立的、需要自我成长的个体。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在我羽翼下小心翼翼活了十几年，如今却毅然决然要挣脱出去的弟弟。他肩头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有一种我从未赋予过他的东西——叫做“自我”的东西。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空茫感席卷了我。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紧握的指缝中，不可逆转地流失。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晶。它在我黑暗力量的侵蚀下，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但核心的那点纯净，却始终不灭。就像你，幽冥玥。

我缓缓抬起了手。

玄瑾等人瞬间紧张起来，光芒大盛，以为我要发动攻击。

然而，我只是将光晶，轻轻向前一送。

它悬浮在半空，然后，缓缓地飘向你。

你怔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地放手。你伸出手，光晶稳稳地落入你的掌心，温暖的光芒瞬间将你包裹，你肩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愈合。

你握住光晶，抬头看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哥哥……”

我打断了她，转过身，不再看她和那令我刺痛的光芒。我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甚至比以往更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幽冥玥，记住你今天的话。‘成为你自己’？很好。那我就看看，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我的身影开始融入周围的阴影，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清晰地传入你和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枚光晶，以及你今天的选择，我记下了。下次再见，若你依旧如此弱小，若你所谓的‘自己的路’不堪一击……我不会再问你愿不愿意。”

我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我会直接，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