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魔音低语后，宋亚轩如同惊弓之鸟，修炼时变得束手束脚。他不敢再全力引动天地灵气，尤其是对那最为活跃的暗属性灵气，更是心存忌惮，每每引导入体，都分出一大半心神警惕着体内的任何异动。
这般畏首畏尾，修炼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原本稳步增长的灵力几乎陷入停滞，运行周天时的滞涩感也越发明显。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诡异的低语并未消失，反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再局限于深夜打坐时，有时他在演练锻体术，甚至只是对着云海发呆，那充满诱惑与混乱的魔音都会毫无征兆地钻进脑海。
“看啊……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力量……”
“多么可笑……拥有至强的天赋……却甘于平庸……”
“打破束缚……拥抱真正的力量……”
“闭嘴！”宋亚轩猛地捂住耳朵，低吼出声，额角青筋跳动。他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一丝连日来无法安眠的血丝。
这种内外交困的状态，让他的脾气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
这日午后，他强忍着不适，在平台上演练《基础锻体术》。许是心神不宁，一个简单的转身发力动作，脚下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体内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暗属性灵力也随之躁动，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将他身旁一块装饰用的青石板腐蚀出一个小坑，发出“嗤”的轻响。
恰在此时，马嘉祺的身影出现在平台边缘。他本是感应到宋亚轩近日灵力波动异常，气息浮躁，特意前来查看。
看到宋亚轩险些摔倒的狼狈模样，以及那被腐蚀的青石板，马嘉祺清冷的眉宇微微蹙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弟子身上缠绕着一股晦暗不清的气息，与往日那清澈蓬勃的灵力截然不同。
“心浮气躁，灵力失控。”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如同寒冰乍裂，“宋亚轩，你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
宋亚轩本就因自己的失态和灵力失控而懊恼，听到师尊这冷冰冰的质问，连日来的压力、恐惧、委屈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语气冲撞地回道：
“弟子能做什么？不过是按部就班地修炼！是，弟子是心浮气躁！是灵力失控！可这怪得了我吗？！”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这该死的暗灵根！除了修炼快点，它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时时刻刻要担心反噬！连睡觉都不敢安稳！别人修炼是增长力量，我修炼却像是在身上绑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玩意儿！”
他越说越激动，将心中对自身灵根的恐惧和怨气，尽数倾泻了出来，甚至忘了眼前站着的是谁。
马嘉祺静静地听着他的宣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妖冶的眸子，一点点沉静下去，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寒意凛冽。
待宋亚轩喘着粗气停下，马嘉祺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所以，你是在怨怼自己的天赋？还是在质疑为师的教导？”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宋亚轩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看着马嘉祺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心中一慌，但少年人的倔强和那被魔音挑动的不甘，让他不肯立刻低头。
“弟子不敢怨怼师尊！”他梗着脖子，“弟子只是不明白！既然这灵根如此麻烦，为何当初师尊要收下我？难道就只是为了……为了不让我堕入魔道，给宗门惹麻烦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宋亚轩就后悔了。他看到马嘉祺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平台上的温度仿佛骤降。
马嘉祺看着他那双充满不服与叛逆的眼睛，良久，才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说道：“道心不坚，徒惹外魔。你若连自身灵根都无法正视，无法驾驭，终日沉溺于无谓的恐惧与怨天尤人之中，与自甘堕落何异？”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刺入宋亚轩的心。
“今日起，暂停引气修炼。”马嘉祺下达了命令，不容置疑，“去后山寒潭，面壁思过。何时想通，何时回来。”
说完，他不再看宋亚轩一眼，转身，白衣拂动间，已消失在原地。
平台上，只剩下宋亚轩一人，呆立原地。
寒风掠过山巅，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冷与混乱。
师尊……让他去面壁思过？
他认为自己道心不坚？认为自己是在怨天尤人？甚至……认为自己可能自甘堕落？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失望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方才的冲动和懊悔。他之所以恐惧，之所以失控，不就是因为体内那诡异的东西吗？他不敢说，是怕师尊失望，怕被当作异类。可结果呢？师尊根本不明白！他只觉得是自己心性不够！
“呵……”宋亚轩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苦涩。他抬手，看着自己掌心那缕不受控制、隐隐带着黑气的灵力，眼神复杂难明。
那魔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笑意：
“看吧……他不懂你……他只会束缚你……”
“只有力量……永恒的力量……才是真实的……”
宋亚轩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声音。
他默默地转身，依照马嘉祺的命令，走向云深殿后山那处以冰冷刺骨、能洗涤杂念著称的寒潭。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对自身状况的恐惧，对师尊不理解的失望，还有那无孔不入的魔音低语，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走到寒潭边，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潭水幽深，散发着森然白气。他盘膝坐在潭边光滑的岩石上，望着冰冷的水面，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他拜师时憧憬的仙途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闭上眼，努力去想马嘉祺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极淡的关怀，去想他帮自己梳理经脉时指尖的凉意，去想他默许自己请教时的纵容……
可这些温暖的碎片，很快就被方才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和严厉的斥责所覆盖。
“道心不坚……徒惹外魔……”马嘉祺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回荡。
或许……师尊是对的？真的是自己心性太差，才会被这莫名的恐惧和低语困扰？
他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而在主殿之中，马嘉祺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后山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他自然看出了宋亚轩状态不对，那萦绕的晦暗气息绝非简单的“心浮气躁”。但他更清楚，暗灵根的修行，心性至关重要。有些关隘，必须由本人勘破。过度的庇护与插手，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加速其堕入魔道。
只是……那孩子眼中的委屈与叛逆，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他千年冰封的心湖上，带来一丝陌生的、细微的刺痛感。
“魔气……”他低声自语，眸中寒光一闪而逝。虽极其隐晦，但他确实感应到了一丝不属于宋亚轩本身、却与他灵根紧密纠缠的异种气息。
这场师徒间的初次裂隙，看似因修行理念不合而起，实则背后，早已潜藏着魔尊悄然布下的阴影。
而独自在寒潭边面壁的少年，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内心的天平，在师尊的“不理解”与魔音的“诱惑”之间，悄然发生着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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