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林渊攥着青铜残钟站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残钟冰凉的触感透过粗布衣裳渗进皮肤,与他体内那股新生的温热灵气遥相呼应。昨夜祖祠那一幕还在眼前——识海翻涌的金光、丹田重组的剧痛、残钟低哑的“吞灵启”,像一把火燎过他积郁多年的委屈。
“渊儿,吃早饭了。”
母亲周氏端着陶碗从正房出来,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子的菜粥,上面漂着两滴油花。她眼眶红肿,显然昨夜哭过:“今日去矿场,记得戴顶草帽,别晒坏了。”
林渊喉头发紧。自三年前他“天赋尽失”,母亲便不再让他进演武场,只每日去矿场背矿石换家用。他接过碗,指尖碰到母亲冰凉的手背:“娘,我昨日……”
“莫说。”周氏打断他,转身抹了把泪,“你爹今早去宗族议事了,说……说你要去矿场顶替林虎的位置。”
林虎是林昊的贴身小厮,上周偷懒被林昊踹断了腿。林渊攥紧陶碗,瓷片硌得掌心生疼。他明白,这是林昊的报复——昨夜退婚受辱,今日便要他沦为矿奴。
矿场在苍梧城外的黑风岭,山高路陡,矿石沉重。林渊背着竹篓刚到山脚,就听见林昊的笑声:“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天才吗?怎么,测灵三重配不上苏家,改当矿虫了?”
他摇着折扇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其中一个正是昨日踹翻他竹篮的壮汉。“林昊少爷,我娘让我来……”
“来什么来?”林昊抬脚踹在竹篓上,矿石哗啦啦撒了一地,“矿场规矩,迟到一刻罚背十斤,你迟到半柱香,背一百斤。”他踢了踢林渊的小腿,“能背得动吗?背不动就滚回家,别脏了矿场的路。”
周围矿工纷纷低头装没看见。林渊咬着牙弯腰捡矿石,粗糙的石子磨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混着汗水滴在黑褐色的矿石上。他想起昨夜残钟的温热,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那里新生的气旋正随着呼吸起伏,像只蠢蠢欲动的小兽。
“看什么看?”林昊的折扇敲在他后颈,“再磨蹭,信不信我让你把整座山的矿石都背回去?”
林渊的手一抖,一块棱角分明的矿石砸在脚背上。剧痛传来,他踉跄着栽倒,竹篓里的矿石滚了满地。林昊大笑:“废物就是废物,连矿石都背不动!”
“够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苏清雪站在矿场入口。她今日穿了素色襦裙,未施粉黛,发间珍珠步摇换成了银簪,显得格外素净。林昊的笑僵在脸上:“清雪?你怎么来了?”
苏清雪的目光扫过狼狈的林渊,又落在林昊身上:“我来拿回退婚书。”她从袖中取出那张洒金纸,“昨日冲动,话说的太绝。”
林昊脸色骤变:“你疯了?血煞门那边……”
“我说话算话。”苏清雪将退婚书塞进林渊手里,“昨日是我爹逼我,他收到密信,说血煞门要在苍梧城选个‘天赋出众’的弟子……”她顿了顿,看向林渊,“我查过了,血煞门最近在找什么‘林家根’,可能与上古遗迹有关。”
林渊攥紧退婚书,指尖发白。原来苏清雪退婚不是自愿,而是被家族威胁。他抬头,看见她眼底闪着水光:“清雪,你……”
“别误会。”苏清雪迅速别过脸,“我只是不想连累你。矿场危险,你……你好自为之。”她转身跑走,裙角带起一阵风,留下林渊握着退婚书,怔在原地。
“呵,装什么好人?”林昊冷笑,“血煞门要的是林家根,你以为你干净?”他甩了甩折扇,带着家丁离开。
林渊望着苏清雪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手里的退婚书。纸页被雨水泡过,有些字迹晕开,却能看清末尾一行小字:“渊哥,等我查清血煞门阴谋,便回来找你。”是苏清雪的笔迹,带着几分稚气的坚定。
“还愣着干什么?”监工的鞭子抽在林渊脚边,“赶紧背矿石!”
林渊弯腰收拾矿石,掌心的伤口被矿石磨得渗血。他想起昨夜残钟的温热,试着将意识沉入丹田。那股新生的灵气突然活跃起来,像条溪流般涌向他的手掌——伤口竟开始愈合,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怪事。”他低声自语。
傍晚收工,林渊背着几乎空了的竹篓往家走。他试着用残钟的方法吸收灵气,每走一步,周围的草木精气便顺着毛孔钻进来,在经脉里汇聚成小漩涡。回到家时,他的气旋已壮大了一圈,丹田暖融融的,连疲惫都消了大半。
“渊儿,你回来了?”周氏端来热粥,“今日怎么背得这么快?”
林渊笑了笑,没说话。他走进柴房,关上门,从怀里掏出青铜残钟。月光透过窗纸洒在钟身上,符文再次泛起微光。他伸手触摸,残钟突然震动,一股更强烈的吸力从钟身传来——这次不是灵气,而是他体内多余的杂气!
林渊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因劳作积攒的浊气、经脉里的滞涩,正被残钟一点点抽走,转化为纯净的灵气反哺全身。他的皮肤变得更莹润,连日来的伤痛都减轻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吞灵不仅能吸收外界灵气,还能排出体内杂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异响。林渊警觉地抬头,看见院墙上翻进个人影——是苏清雪!
她喘着气,发簪歪了,眼底满是焦急:“渊哥,跟我走!”她抓住林渊的手腕,“我爹发现我在查血煞门,派高手来抓我!他们说……说林家根在你身上!”
林渊心头一震。血煞门要的不是他,是残钟?还是祖父说的“林家根”?
“来不及解释!”苏清雪拉着他往外跑,“他们就在村口!”
两人刚冲出院门,就听见马蹄声。火把照亮夜空,十几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围过来,为首者蒙着面,手中长刀泛着幽蓝光芒:“苏姑娘,跟我们回去。林家小子交出来,留你全尸。”
林渊将苏清雪护在身后,左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残钟。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沸腾,残钟的符文在发烫,像是在回应这场危机。
“你们是谁?”他沉声问。
蒙面人冷笑:“血煞门,追魂卫。识相的,交人!”
刀光闪过。林渊本能地侧身,却见苏清雪被一刀划中肩膀,鲜血染红了她月白的裙角。
“清雪!”
愤怒涌上心头。林渊仰天长啸,怀里的残钟突然飞出,悬浮在他头顶。钟身符文大亮,一道金色光罩扩散开来,将黑衣人的刀气尽数挡下!
“这、这是……混沌钟残片!”蒙面人惊恐后退,“快禀报门主!”
黑衣人瞬间撤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昏迷的苏清雪。林渊抱起她,残钟缓缓落回他掌心,符文渐渐暗去。
“清雪,坚持住……”他摸出退婚书,上面的血迹还未干透。
月光下,残钟突然发出轻鸣。林渊听见识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吞灵已醒,下一步,该学镇魂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苍梧宗后山的观星台上,玄机子的罗盘疯狂转动,指针直指黑风岭的方向。
“混沌钟残片现世,血煞门、玄霄宫都要动了……”老者抚须长叹,“渊儿,你究竟背负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