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书房里只有键盘敲击的清脆回响和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照着林溪毫无波澜的脸。她精心构建的“后门”程序并非传统意义上脆弱的安全漏洞,而更像一个结构精巧的嵌套式迷宫。最外层伪装成因核心人员(尤其是她本人)近期遭受压力而出现的、微不足道的系统权限验证松懈,这足以让持续窥探“天工”算法的对手怦然心动。然而,一旦有人尝试通过这个“后门”深入,内层的陷阱便会悄然启动。
第一层是追踪程序,会像水蛭一样附着在入侵者的数据流上,反向定位其物理源地址和跳板路径。第二层是误导算法,会向入侵者输送一套经过关键参数篡改的、“天工”算法的子集,这套子集初期运行看似正常,甚至能展现出一定的优越性,但长期或在特定临界条件下会产生灾难性偏差,足以让依赖它的对手付出沉重代价。而最核心的第三层,则是一个休眠的“蜂群”指令,一旦被远程激活,会尝试对入侵者所在网络进行有限但精准的反渗透和数据销毁。
这是一个诱饵,也是一次豪赌。赌的是对手的贪婪和技术自信。她将陷阱设置得恰到好处,既不能太容易引起怀疑,又要足够吸引人,让对手觉得这是趁她陷入麻烦之际千载难逢的机会。
程序部署完毕,林溪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夜间维护。她关掉电脑,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角。楼下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驶过,但在她受过专业训练的眼睛里,能捕捉到远处阴影中停着的不起眼的车辆,以及更远处大楼某个窗户内一闪而过的反光——那是“烛龙”的人在履行保护(或者说监视)职责。她知道,下午小巷的事件报告恐怕早已摆在某些人的案头。
她需要让这场戏更逼真。接下来的几天,林溪的生活轨迹依旧,但细微处增添了更多“正常人在压力下”的痕迹。她去公司的次数减少了,即使出现,也显得比平时疲惫,偶尔会在开会时走神。她开始使用加密等级更低的通讯软件与几位已知被监控的、父亲公司的元老联系,言语中透露出对当前困境的担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甚至“不经意”地提及“也许需要引入更强力的外部合作者才能保住公司”,暗示可能的技术妥协。
网络上的谣言和现实中的骚扰并未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家门口开始出现污言秽语的涂鸦,深夜会有无声电话。林溪每次都“恰当”地表现出愤怒和一丝慌乱,通过常规渠道报警,但结果往往不了了之,这更营造出一种她孤立无援、正被逐步蚕食意志的假象。
她像一位投入的演员,精心扮演着猎物逐渐落入陷阱前的挣扎与衰弱。而在这副面具之下,她的内心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计算着每一步,等待着鱼儿咬钩的信号。
一周后的一个凌晨,书桌上的那台特殊处理过的手机发出了极其轻微、并非铃声或震动的特定频率的蜂鸣。林溪瞬间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她起身走到电脑前,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亮起。一个隐藏的监控界面正在闪烁红色警告——她设置的“后门”被触动了。有人正在尝试利用那个权限漏洞。
对方非常谨慎,使用了多层代理和肉鸡,入侵手法老练,试图将访问伪装成普通的网络扫描流量。但林溪的陷阱更为高明,追踪程序已经启动,像幽灵一样尾随而去。
屏幕上的地图开始缩放、定位,最终锁定了一个坐标——并非她预想的某个竞争对手的总部,而是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废弃工业区内的仓库。信号源在那里短暂聚集后,又迅速分散到几个不同的虚拟地址,显然是跳板。
“狡兔三窟……”林溪低声自语。对手没有直接暴露老巢,但这个仓库,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或行动节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内衣肩带下的那个微型发射器传来了另一种模式的微弱震动——这是“烛龙”内部约定的高级别警报,表示她正处于迫在眉睫的直接物理威胁中,远超之前那种骚扰和试探的级别。
看来,对手不仅上钩了,而且行动升级了。他们可能已经初步验证了“后门”的有效性(或者说,陷阱提供的误导数据的“甜头”),决定双管齐下,一边加紧技术掠夺,一边准备进行物理上的清除或抓捕,以彻底掌控“天工”算法和她这个人。
林溪快速操作电脑,将追踪到的仓库坐标和入侵证据打包,通过加密信道发送给了一个特定的联络码——这是直接通向“烛龙”组织高层,绕过了她怀疑有问题的外围警戒人员的通道。信息末尾,她只附加了一行字:“鱼已咬钩,巢穴已现,请求执行‘清道夫’预案。”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卧室的衣柜深处,打开一个暗格。里面不是珠宝华服,而是一套黑色的贴身作战服,几样伪装精巧的武器和工具,以及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她迅速换装,将长发利落地盘起藏好,戴上面具,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色的年轻男子。
她检查了一下武器状态,一把微型冲锋枪,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以及几枚特种用途的爆震弹和烟雾弹。最后,她将那个仍在发射信号的微型发射器从肩带下取下,小心地粘贴在了卧室窗台外侧一个隐蔽的角落。
让那些还在楼下监视的“自己人”继续盯着这个虚假的信号源吧。她需要暂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书房窗户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林溪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从窗口滑出,利用外墙的管道和空调机位,悄无声息地降落到地面,避开了所有明处暗处的监视点。
夜风凛冽,她融入城市的黑暗之中,向着那个废弃仓库的方向潜行。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此刻彻底颠倒。陷阱已经布下,收网的时刻,到了。而她,将成为这场夜色围猎中,最致命的那个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