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漫过鼻尖时,林屿安正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架发呆。右腿打了厚重的石膏,坠得整条腿都发沉,像灌了铅——这是他第三次在滑雪时“意外”摔断腿,地点无一例外,都是林砚深名下那座阿尔卑斯山滑雪场。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寒气的黑色大衣扫过地板。林砚深走进来,脱下手套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还沾着室外的凉意。他没说话,只是俯身检查了一遍石膏边缘的衬布,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品,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哥,”林屿安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没被满足的娇气,“医生说要躺三个月,今年的滑雪季彻底泡汤了。”
林砚深没接话,转身去倒温水,玻璃杯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一声轻响。“以后别去高级道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下周我让管家把山下的初级道再扩一倍。”
林屿安撇了撇嘴,心里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暖意。他从小就知道,哥哥的温柔从不在嘴上。父母在他五岁那年死于空难,留下的林氏集团乱得像一团麻,十五岁的林砚深一夜之间褪去少年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再出来时,眼底的光就暗了下去,却稳稳接下了整个家族的担子。
那时候林屿安怕黑,每晚都要抱着枕头溜进哥哥房间。林砚深从不会赶他走,只是会把台灯调暗,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头发。直到他睡着,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回房间。
这份宠惯持续了十几年,林屿安长成了阳光耀眼的模样,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却唯独对哥哥有着旁人不懂的依赖。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对,所以总爱用恶作剧来掩饰——故意把哥哥的重要文件藏起来,在他开会时打电话撒娇,甚至故意受伤,只为了看他放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赶来医院。
就像现在。
林砚深坐在床边,替他调整了一下枕头高度。林屿安趁机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手腕内侧的一道浅疤——那是当年有人想对林屿安下手,林砚深为了护他,被玻璃划伤的。
“哥,”林屿安的声音低了些,“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放心过我?”
林砚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林屿安,眼底深处翻涌着某种林屿安看不懂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海。“你只要好好的就行。”他抽回手,指尖在身侧悄悄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林屿安没看见他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失落,转过身背对着他。“我知道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只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林砚深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林屿安露在被子外的后颈上,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他怎么会放心?从父母离开的那天起,林屿安就是他唯一的光。他拼尽全力守住林氏,不是为了什么家族责任,只是为了能给林屿安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他怕有人伤害他,怕他被外面的世界弄脏,怕他身边出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所以他会不动声色地打发掉林屿安身边的追求者,会把那些对林屿安有企图的合作方踢出林氏的合作名单,甚至会在他滑雪时,悄悄让人在高级道的雪坡下做了一点手脚——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林屿安依赖他、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这些阴暗的心思,他永远不会让林屿安知道。他只想让他永远做那个被宠坏的、阳光明媚的弟弟。
林屿安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感觉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和小时候一样温柔。他以为是错觉,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压抑的占有欲,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的心上。
“屿安,别想离开我。”
林屿安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假装还在熟睡,眼角却悄悄湿润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离不开哥哥了。就像这打了石膏的腿,需要哥哥的照顾;就像他的心,早就被哥哥牢牢锁住,再也逃不掉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整个滑雪场盖得一片纯白。病房里的灯光柔和,映着两人之间无声的羁绊,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