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听张海月如此说，理由充分，态度明确，知道她心意已定，再劝也是无用。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惯常的、温和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仿佛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抬手执起小几上温着的小泥炉上的茶壶，动作流畅地斟了一杯新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里漾开浅浅涟漪，茶香袅袅升起。他将茶杯轻轻推到张海月面前：“既然如此，那便再劳烦海月姑娘，跟着我往这嘉州灵山走一趟了。” 语气里，那份刻意的歉意淡去，多了几分同行者的自然。
张海月这次没有拒绝，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却并未立刻饮用。抬起眼，眸色沉静地看向李莲花，忽然问道：“你对这‘白日飞升’，究竟如何看待？” 她问得直接，仿佛只是突然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李莲花端起自己那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气，呷了一小口，品味着茶汤的回甘，才不紧不慢地道：“飞升啊……古籍记载，需沐浴斋戒，澄心静虑，感悟天道，最终霞光绕体，羽化登仙，遗蜕宛若生时，谓之金身。”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讥诮，“听起来规矩颇多，麻烦得很。而且据说不能携带凡物，连盘缠路费都白准备了，实在是不太……划算。”
张海月闻言，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似是笑意，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看来李神医对此道颇有微词，重点在于……不够划算？” 她顺着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揶揄。
“自然，”李莲花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道理，“毕竟赚钱不易，花钱却如流水。若能带些金银细软上去，打点一下仙界门房，或许路也顺畅些？” 他这话说得荒诞，偏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逻辑，让人哭笑不得。
他放下茶杯，语气稍稍正经了些，虽依旧慵懒，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过，说笑归说笑。这灵山派掌门王青山，据闻年事已高，平日里虽也讲究个清修悟道，但骤然传出飞升的消息，时机又恰好在择选灵童、传承门派产业的关键当口，总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飞升’是大事，也是绝好的噱头。用它来掩盖些什么，或者达成某些目的，倒是再合适不过。”
“你是认为，这‘飞升’本身，可能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 张海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
“戏不戏的，要看台下观众信不信，以及……台上的人，想让他们信什么。”李莲花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透着洞悉世情的了然，“有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合乎情理、又能安抚人心的说法。尤其，当这个说法还牵扯到巨大利益的时候。”
“所以，我们此去，未必是揭穿‘飞升’，而是弄清楚，‘飞升’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张海月总结道，她思路清晰，直接指向核心。
李莲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海月姑娘心如明镜。” 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惯常的、怕麻烦的抱怨，“只希望这背后的麻烦，不要太大了才好。我这人，最怕麻烦。”
张海月没有接他这话，只是淡淡道：“麻烦与否，看了便知。” 她将杯中微凉的茶水饮尽，动作优雅而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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